回宮之後,趙泗洋洋灑灑寫了一篇長文。
先是跟始皇帝說了一下開放學室之事,爾後對孔雀王朝扣押大秦使者之事表示了強烈譴責,爾後懷念一下始皇帝對自己的教誨,順帶拍了拍始皇帝的馬屁,慰問了一下始皇帝的身體健康,末了,又問了問被始皇帝帶走度假的小稚奴的身體情況。
通篇下來,情真意切,趙泗檢查過後滿意的交給宮人,派去傳給始皇帝。
稽粥一直在旁邊觀看,臉上還帶著思慮和疑惑。
“不理解?”趙泗見狀開口問道。
“陛下既然讓殿下監國,如此事無巨細,難道陛下不會因此而……”稽粥開口問道。
在稽粥的腦海裡,他認為始皇帝讓趙泗監國是一種考驗。
而趙泗這種事無巨細皆上奏之的行為很明顯超出了他的理解。
這樣不會影響始皇帝對趙泗的評價麼?
“那是我大父……”趙泗拍了拍稽粥的肩膀。
會為了所謂的民族習俗負隅頑抗的,隻有上層的少數人罷了……
趙泗不傻,這些道理他也能明白。
但是從長遠的目光上來看,匈奴和大秦,最終還是會有最終一戰。
是的,稽粥敬佩自己父親的同時也畏懼著自己的父親。
如果從冒頓的視角上來看,趙泗這樣重視親情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儲。
趙泗是真把始皇帝當成自己的爺爺,自己的長輩,其次才是大秦的皇帝。
華夷之辯,靠的本來就並非血統,而且真要深究血統,蠻夷戎狄乃至於諸夏,其實同源。
稽粥眨了眨眼睛,依舊難以理解,很顯然他的三觀受到了嚴重的沖擊。
“不出意外的話,你還要跟著孤很長一段時間,孤不喜歡防著身邊人。”趙泗笑著開口。
相比較於趙泗和始皇帝一家人的相處方式,稽粥的思維更偏向於政治生物。
對於稽粥,趙泗其實還是有一定好感的。
稽粥是匈奴的儲君,匈奴的太子……是天然的最上層。
以他的人生經歷來看自然很難理解。
“一家人……”稽粥嘴唇囁嚅了片刻,神色有些黯然。
冒頓為了避免和大秦產生沖突選擇西進,短時間之內,兩國之間確實不會再發生什麼爭執了。
天底下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住始皇帝呢?說來說去,願意寫這麼多,不是為了表忠心,也不是為了伏低做小。
大秦的未來絕不僅僅止於現在,止於海上。
“在孤的身邊,並不需要小心翼翼……”趙泗笑著拍了拍稽粥的肩膀。
可是……明明大秦遠比匈奴更加偉大……
書信飛傳……夜色也黯然降臨……
戰爭永遠是為少數的野心者服務的。
可是……
與其說是匯報,倒不如說是親人之間的閑談。
稽粥聞聲默然點了點頭,臉上的思索之色更重。
如果可以的話,趙泗更傾向於和平演變……這並非沒有可能。
他的父汗是何人啊?
畢竟從底層人的視角上來看,農耕民族也好,遊牧民族也罷,其實日子過得一樣淒慘。
西域也將是大秦的未來……
諸夏文化圈完全影響不到的地方,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異族。
他想當然的認為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王是勢必要舍棄所謂的感情的。
如果某些技術做出突破,遊牧民族數量最為龐大的底層群體能夠獲得安定的生活,他們是絕對不介意接受大秦的統治的。
稽粥作為嫡長子,他從出生身邊就圍繞了很多人,耳濡目染之下,他習慣了父親的法則。
在冒頓的眼裡,親情僅僅隻是微不足道的點綴罷了。
未來,大秦的領土絕不僅限於此。
那是為了自己的偉業可以親手射殺自己的父親,送出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一切都隻為了自己的權利和領土服務的人。
稽粥從小就很崇拜自己的父親,哪怕他沒有從冒頓身上感受到太多的親情。
如果可以潛移默化的影響稽粥,技術一旦做出突破,基本盤能夠穩定住,上下層雙管齊下,能夠省去趙泗很多功夫,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犧牲。
畢竟稽粥的父親冒頓和始皇帝有著顯而易見的差距。
這很正常,通常情況下,孩子的
原來,像這樣的王,也對親情如此珍重麼?
同樣,他也視冒頓為自己的人生偶像。
時光不舍晝夜,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止。
消息也自然而然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飛速發酵。
再這個沒有太多消遣的時代,不論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異常熱衷於八卦。
趙泗監國已成定局,大秦政治格局的初次變動激起了異常多的舉動。
而很顯然,剛剛執掌大權的趙泗並非是一個安於現狀之人,始皇帝剛走不久就召開大朝會公開宣布開放學室一時之間成為了重磅新聞。
相比較之下,遠隔萬裡的孔雀王朝巨車王扣押大秦使者這件事反而就沒那麼轟動了。
學室……官吏晉升的重要渠道。
於諸子百家息息相關!
不是說戰爭不重要,而是和學室擺在一塊,多少有一些相形見絀了。
李斯在朝堂上公開支持開放學室,政治立場的搖擺和轉變,芫恭被趙泗問罪,關內舊吏人心思動。
李斯,作為曾經的帶頭大哥,現在的背叛者,承受了最大的輿論壓力。
丞相,三公之首也!
號令百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而丞相的權利並非是自然而來的,李斯之所以能夠統帥百官是因為他是百官意誌的代表,他背後站著的是整個舊吏群體。
而現在,公開背叛之後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李斯的威信大規模下降。
雖然法家不怎麼強調私德,不像儒家一樣要求門人必須是道德聖人,但是李斯帶頭背叛的行為終究是觸犯了人類最樸素的情感。
關內舊吏群體感受到了背叛。
畢竟學室是他們的禁臠,是他們的命根子。
李斯的政令開始受到敷衍是一回事,政治上的沖突和質疑也開始日益增多。
這些都並非最勁爆的,畢竟隨著李斯背叛那一刻就已經注定關中的舊吏不可能再和李斯同心同德。
最勁爆的是,堂堂李相之府邸,被人潑糞了……
“山雨欲來啊……”趙泗手指在案幾之上叩動,看著麵前一臉苦澀的李斯略微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