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加林德斯用刀對準精靈的脖子,向著懸浮的浮空艇吆喝了半晌,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公主在城堡裡看得擔心死了,雙手緊抓衣角,憂心忡忡,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我舉起望遠鏡瞧向天空。真是怪事,這浮空艇上的精靈主動降低高度,怎麼又半天沒了動靜?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愈發的謹慎,盯緊了天上的一舉一動。 我們的當事人加林德斯舔舔乾癟的嘴唇,喉嚨裡像火燒。他們趴在土坑裡等了一晚上,水米未進。 如今又對著天空喊了半天,詢問的話、威脅的話都已經說遍了,就等著對麵的指揮官表達態度,可偏偏對方要吊著他們,加林德斯心急如焚。 他用刀尖挑起被縛精靈的下巴,命令說:“喂,你,給我也喊上兩句,讓他們退兵。” 對方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哼,別做夢了,我們精靈的鐵蹄會踏平你們的城鎮,直指你們的王都。你們人類,終將成為歷史。” “那我就先殺了你。”加林德斯惡狠狠的說,目光兇惡的瞪著他。 他稍一用力,刀刃便劃破了精靈蒼白的皮膚,一滴淡紅色的血液順著刃口滑下來。 精靈迅速眨了幾下眼,似乎終於感到害怕了,為了躲避刀尖而努力的仰起臉,眼珠使勁的往下打轉,卻看不到傷口。他喉結上下滾動,連呼吸都開始打顫。 “怕了嗎?”加林德斯在他耳邊小聲的說。 精靈咬緊牙關,呼出的氣體從齒縫裡噴出來,一聲不吭。 就在他們兩個相互較勁的時候,我通過手中的望遠鏡終於發現了一些變化——那浮空艇正在升空。 而浮空艇轎廂的下方分別從前後兩個位置各打開一塊隔板,然後伸出一根黑漆漆的炮管,炮管底座旋轉,最終朝向地麵上那兩個家夥。 我感覺到莫大的恐慌,以至於覺得胸口堵得慌,費了好大勁才終於喊出聲來:“加林德斯,跑!” 在我開口的瞬間,浮空艇也開火了,後坐力推著轎廂左右搖晃。 地麵上瞬間被炮彈擊中的煙霧所籠罩,巨大的聲音響徹天際,我的叫喊聲被吞沒。 “邦邦邦……”宛如巨人用手指扣響通天的門扉,大地震顫,飛濺起的煙霧迅速擴散,不見他們的身影。 耳邊傳來公主的告誡:“去藏好!”隨後,滾燙的熱風從我身邊掠過。 艾麗西亞的身影飛出城堡,手持魔杖對準了天空,一道電光閃過,頓時天空電閃雷鳴,無數道閃電同時擊中浮空艇。 地麵上,一朵由藍冰製成的花苞飛速成型,隨後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花瓣迅速展開,一朵遮天蔽日的蓮花——開花後的樣子特別像一朵睡蓮——遮擋在煙霧的上方。 可是盛開的睡蓮失去了作用。 被閃電擊中的浮空艇氣囊冒出黑煙,歪歪扭扭著向城西南的方向墜落。 艾麗西亞見狀也不再追擊,她飛到睡蓮上方,大聲喊叫:“加林德斯!副指揮!你在哪?” “殿下,我在這裡。”加林德斯的身影從漫天塵土中出現,在他身後還拖著一個人,“這個精靈受傷了,他暈過去了。” 公主落到他身邊,和他一起把精靈架在肩上。 兩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頭頂上突然傳來呼嘯,緊接著便是數不盡的爆炸在地麵散開。幸好此前公主造出了巨大的冰蓮,為他們提供了躲藏的地方,兩人才得以逃回城堡。 一回到城堡,加林德斯便立馬的下達了命令,由千夫長傳遞給數個百夫長,再由百夫長一一分配給什長,每個人都迅速的趕到自己應在的位置上。 以往精靈隻要開始炮擊,都意味著新一輪的進攻拉開序幕。而這次精靈炮擊的如此猛烈,也許意味著他們終於要發起總攻。 艾麗西亞拉住我,說:“九尺,拜托你——” “我知道,我們現在就去。”不用公主請求,我也會坐上戰車。 帶著露塔,我們匆匆來到院子外麵,鉆進駕駛席,兩腳油門——左右腳分別控製戰車的左右履帶旋轉——將我們帶到戰場的中央。 原以為剛剛那場仗結束便是勝利。我們挨過了寒冷與饑餓,抗住了敵人的利刃與大炮,之後等來的是更加強大的敵人。就像殘酷的遊戲一樣,一輪接著一輪,絲毫不給你喘息的機會。 這是戰爭,當然要比遊戲殘酷。我心裡麵清楚,但就是沒有實感。 我坐在駕駛席盯著前方,露塔坐在炮手位上緊張的身子打顫。我們倆都是第二次經歷戰爭,第一次則是在半個鐘頭前,那場戰鬥的體驗感要遠大於實際的經歷。 露塔隻開了一炮,也就是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而已,戰鬥便結束了,之後她便開始恍惚。等她下了車,看到滿地躺的人類士兵和精靈族士兵的時候,內心裡才多了些不一樣的體會。 盡管小丫頭還是不太能理解戰爭的含義,但再次坐回這個位子,讓她感覺屏幕上的那些標誌,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精靈的炮擊持續了大約三分鐘,然後開始變得零散。加林德斯通過望遠鏡發現了第一波靠近的敵軍,然而對方一改原先的行動策略,倚靠有利地形,開始與邊防軍對射。 加林德斯派出百人法師團,還有公主和我座下的坦克坐鎮,雙方互有死傷。然而,新一輪的炮火很快出現在我們的頭頂。 精靈的指揮官將炮火陣地前移,以保證大部分火力可以覆蓋在我們的頭上。邊防軍隻能被迫放棄陣地,向後方轉移。 待到當天下午大概兩三點鐘的時候,頭頂上的太陽最毒。我和露塔坐在坦克裡昏昏欲睡,陽光烤的車殼滾燙,駕駛席裡像蒸籠。而邊防軍的陣線,已經退到了城堡前五十米的地方。 眼見炮火再次變得稀疏,我按照公主的命令前壓,巨大的車身橫在戰場中央,有二十多個人跟隨著我們往前推進,陣線開始前移,待在車內的我們壓力驟然變大。 “不用瞄準,隨意開火。”我向露塔下令。 我能感覺到露塔開火前的猶豫,我也能夠理解她的想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這個時候,我們不打別人,別人就會來打我們,我們沒得選。 而公主命我這個時候前壓,自然是有她的想法。 不多時,城外便響起了連天的爆炸聲,零星的“天神之怒”頓時偃旗息鼓,邊防軍大受鼓舞士氣高漲,士兵們依靠著坦克的阻擋,逐漸向前突進。 反觀精靈一方軍心渙散,被邊防軍一沖便開始潰敗,陣型混亂不堪,任憑隨行軍官再怎麼嚴肅軍紀也無用。潰逃的思想宛如病毒,通過眼睛和耳朵傳播,一經感染便迅速紮根在大腦的深處。 它有三大特點:容易痊愈,極難根治,極易復發。 我駕駛著精靈的坦克,一路高歌猛進,追著精靈的屁股一點一點將他們趕出城去。 此時,天色漸晚,我將坦克車打橫堵在城墻的缺口上,從炮塔後方推開艙蓋爬出來,隻見坦克兩旁站滿了群情激昂的士兵。 我站在炮塔上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沖著下方逃跑的精靈發泄幾天來積攢的怨氣,而是望向他們逃向的那個地方——那片充滿現代化氣息的異國軍營,中間一座橡果形狀的屋子特別顯眼。 在屋子前站著一個挺拔的男性精靈。他穿著雕刻有花紋的銀白色鏤空盔甲,淺綠色的頭發在腦後隨風飄,遠遠的好像在朝我張望。 對方像是個高級軍官,身後有許多穿著戰鬥服的精靈從屋子裡走出來,或圍著他大喊大叫,或垂頭喪氣,隻有他傲然挺立屹立不倒。我好像能想象出他的臉和他臉上的表情。 我也深深的望向他,直到那個精靈扭頭鉆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