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頓街,灰靈鎮最大的商品交易市場就位於此。 從衣食住行到吃喝玩樂,鎮上的人們不管是生活還是娛樂,都能在這裡得到滿足。 如此魚龍混雜的場所,管理起來自然是十分麻煩。因此,諸多見不得光的家夥便齊聚於此,反抗軍也是這其中之一。 蓋奧斯告訴我,想要在某個城市聯絡當地的反抗軍勢力,隻需要在當地最大的市場裡,找到一個標記著紅藍白三種顏色的籃子,然後將寫好的留言壓在籃子下麵即可。 我晃悠到魚市裡,籃子沒找到,但一個掛著紅藍白三種顏色的繩圈的水桶卻映入眼簾。 若無其事的提溜起水桶,下麵壓著的紙條果然不見了——那是我昨天放在下麵的。 看了看四周,無人在意,放上新的紙條,壓上水桶,再若無其事的離去。 這樣,有關昨天晚上的新發現便傳遞了出去。 但我的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 按理說,我匯報給反抗軍的信息足以支撐他們往後的行動了,想辦法從我隔壁房客的嘴裡問出解藥的下落,應該不難,可我就是覺得心神不寧。 不能了解他們的動向,親眼看著他們行動,我就是不安心。 可問題是,現在的我不隻是自己一個人,身邊還多了一個露塔需要照顧。 說起來,以前的我是這樣一個老好人的性格嗎?怎麼覺得自己改變了許多。 索尼婭…… 莫名其妙的,我又想起了那個溫柔的身影。 雖說在地下城時期日子過得很苦,但離開久了,居然還有些舍不得。 最主要的,還是舍不得那些一同吃苦的人吧。 這一次,如果可以回去,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們都接過來。 腦袋裡越來越亂,我連忙使勁搖晃腦袋,把雜亂的思緒甩出去。 算了!不想了。 之後,我逗留在市場中,機械性的詢問視野裡每一個商品的價格,分析買家的用途,記錄購買數量等數據,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才返回旅館。 剛一進門,露塔便高興的迎了上來,“哥哥,你回來了?” 隨後她又小聲的問道:“怎麼樣?情報送出去了嗎?” 自從得知隔壁住著的人的身份後,我們倆說話一直都這麼小心翼翼。 “送出去了。昨天留給他們的警告他們也收到了。” “那太好了,這樣,北蟄城一定有救了。” 我張了張嘴,下意識的想將自己悲觀的想法說出來,最終還是忍住了。 我看向一旁的墻壁,問道:“隔壁有什麼動靜?” “你走之後他想外出,但被人攔住了,之後就一直待在屋子裡。” “一直待在屋子裡?”我皺起眉頭。 精神力小心的從窗戶繞到隔壁,隻見一個人影平躺在床上,腦袋枕著胳膊,看不清臉。 糟了,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怎麼確定這個人是不是他呢?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隔壁的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安提柯先生,鎮長大人請你去用餐。” 床上的人影不緊不慢的坐了起來,“我早說什麼來著?你們鎮長要請我過去,我先在外麵轉一轉,到點了咱們一起過去,你偏不樂意。現在我不著急了,讓你們的鎮長慢慢等著吧。” 他這麼一說,門口的人果真露出些許窘態,“安提柯先生,剛才是我不好……” 安提柯卻當做沒聽見一樣,兩個人開始東拉西扯。 我退出神覺,露塔就守在我身邊,“怎麼了,哥哥?” “他們要出門了。”我說,“去收拾收拾,我們午飯去外麵吃。” 露塔驚訝,“這樣不會正好撞上那些人嗎?” “傻丫頭,他又不認識咱們。”我揉了揉她的小腦瓜,“記好我教你的東西,在外麵,說話要張揚一點。” 五分鐘後,露塔換上了路上一直沒舍得穿的禮服,昂首挺胸,像一個高傲的公主。 我伸出胳膊讓她挽著,一起出了門。 恰好隔壁的房客也正要出門,我和露塔互相談笑著,旁若無人的從他門前經過。 等我們下了樓,安提柯才扭頭詢問身後的監視者兼保鏢:“那兩人什麼來頭?” 保鏢的臉上露出不屑:“切,有錢人家的小崽子,出來玩的。” 下了樓,露塔小聲的問我:“咱們去哪吃飯啊?” “我聽說杜克街有一家好吃的店,要不要去嘗嘗?”我大聲的回應。 “好……”露塔突然拔高了聲調,“好哇,本小姐就去試一試,不好吃砸了他的店。” 我臉上帶著微笑,心裡則憋著笑,牽著露塔的手,在路人驚異的眼光中離去。 從旅館走到杜克街大約十分鐘的路程,街上人流湧動,出入的皆是灰靈鎮的“上層人士”,沒有一點家底是不敢來這邊消費的。 而杜克街就在鎮長辦公樓的旁邊,我們再往前走一小段路,穿過路口往左轉,就能看到鎮長的高樓。 這一趟出來除了填飽肚子,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搞清楚,隔壁的房客要和灰靈鎮的鎮長談些什麼。 我領著露塔坐在柔軟的靠背椅子上,這家餐廳裡的客人很少,有人演奏著悠揚的音樂,黑色馬甲打著領結的服務生手臂上搭著毛巾,向我們遞來了菜單。 我揮手拒絕,直接讓他上了兩份招牌菜和兩杯果汁,露塔適時的對店裡的環境作出評價,“裝修挺一般的,不知道菜嘗起來怎麼樣。” 我悄悄沖她伸出大拇指。 等菜上齊了之後,我揮退了服務生,小聲的說:“露塔,我每五分鐘會回來一趟,遇到什麼麻煩了告訴我。要是遇到什麼突發事件,就使勁的搖晃胳膊。” “那要是有人向我們搭話怎麼辦?” “你先應付著,就按我教你的說,然後等我回來。” 她滿臉的不情願,但還是點點頭。 我低下頭,機械性的重復著吃麵的動作,十分的緩慢。在外人看來,我可能像是一個美食家,津津有味的品嘗每一口食物。 但其實,我的知覺幾乎全都轉移到了餐廳外麵,飛速的接近那棟守衛森嚴的高樓。 灰靈鎮鎮長辦公樓第四層,演說了許久終於有功夫招待貴客的鎮長曼蘇爾獨自坐在圓形餐桌旁,碩大的餐桌擺滿了普通人難以一見的菜肴。 隻是這些美味佳肴都不再冒著熱氣,顯然曼蘇爾已經等了很久了。 邦邦。敲門聲響起,是曼蘇爾的秘書。 “鎮長大人,客人已經到了。” 曼蘇爾立刻恢復笑臉,“快請他進來。順便把這些菜拿去熱一熱,你說你著什麼急嘛。” 安提柯走到鎮長對麵,在圓桌旁坐下,麵對著一桌精美的飯菜,眼裡滿是不屑。在它看來,這一桌飯菜再怎麼昂貴,也比不上他在王都時隨便一次飯局,畢竟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吃。 等餐桌上的飯菜挨個撤走後,安提柯開門見山。 “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合作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俄拉爾大人還在等你的答復。” “既然是俄拉爾大人的合作,我哪敢不從啊。”曼蘇爾笑著說,“可是……” 安提柯皺眉。有多少大事,最後都毀在這個“可是”上麵了,難道今日也是如此? 此時,秘書再次推門進來,手上提著重新泡好的茶,要給兩人倒上,安提柯不耐煩的揮手趕走。 曼蘇爾接著說:“可是,你們這個要求是否嚴苛了一點,畢竟是要插手我們灰靈鎮的貿易往來。” “俄拉爾大人可沒說禁止你與北蟄鎮通商,隻說接下來的半個月,讓你找理由搪塞過去,或者裝作暫時缺貨。”安提柯忙著回復。 曼蘇爾毫不留情的反駁:“哼,半個月?就你在河裡下的那些毒,他們三天都挺不過去,半個月後我找誰做生意去?你怕是不知道,我們灰靈鎮四成的糧食進口來自哪裡吧?” “再說,半個月以後要是他們緩過神來,賣給我的糧食漲價怎麼辦?灰靈鎮的損傷找誰來賠?” 操,又提損失。這個該死的奸商,就知道要錢,是不是忘了訛詐俄拉爾大人兩千金萊古的事了。 “我們先不提損失,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公爵大人為什麼想要除掉北蟄鎮?” “不想。”曼蘇爾說,“我對錢以外的事情,不感興趣。” 真是唯利是圖的家夥。 安提柯說:“那好吧,我會再和俄拉爾大人申請,給你應有的補償,這下你可以給我答復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上一筆的貨款還沒給我結清呢。咱倆是第一次交易,按照我的習慣,這下一筆交易的內容,得等你結清了貨款之後,咱們再談。我不和拖欠貨款的人談生意。” 這位從王都趕來的聯絡官氣得牙癢癢,可又無可奈何,在人家的地盤上,他還能怎麼說? 於是,他果斷轉換了話題,“曼蘇爾鎮長真是心係於民啊,我看你這院子裡搭了不少帳篷,是為了那些災民?” “請不要稱呼我鎮的居民為災民。” 安提柯從他臉上看到了某種崇高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頓感火大。 死奸商還好意思這麼說。 王都來的聯絡官慵懶的靠在椅背上,眼神銳利,手指在茶杯上一彈,發出悶響。 “想來,鎮長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應該下了不少功夫吧。若是讓他們知道,你不過是個視財如命的奸商,能夠為了錢把他們的靈魂出賣給惡魔,那些親切友好的居民又會怎麼做?” 曼蘇爾視線冰冷,以沉默為名的風暴掃蕩會客廳,空氣似乎都凝結成冰。 片刻,他才親自打破沉默:“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那你就來試試。安提柯在心裡想。 原本他也要這麼說出來,但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鎮長!”秘書匆忙的推開門,滿臉驚恐。 曼蘇爾終於露出了不悅,“什麼事。” 秘書猶豫再三,快步走到曼蘇爾身邊,附身貼耳。 三兩句話,一臉不高興的鎮長就變得和秘書一個表情,眼神凝重的看向對麵。 會客室內的談話將要進行下去,並且肯定是更加重大的線索。 但一陣猛烈的搖晃,將我的意識喚回了身體。 我抬起頭,嘴裡塞滿了來不及咽下去的麵條,有些奇怪的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對麵的露塔也一臉見鬼的模樣,指著門口,“哥哥,你看。” 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透過餐廳的玻璃,看到門外的畫麵,被驚得下意識吞咽唾沫,差點被麵條噎死。 隻見餐廳的外麵,空蕩蕩的露麵上遊蕩著幾個扭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