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次的質量真不錯啊。”一個猥瑣的聲音響起。 “去去去,少打歪主意。”另一個人說,“這一次你要再敢胡來,咱倆都得玩完。” “知道了知道了,快點乾活吧。”得知自己沒有機會,前一個聲音立馬失去了興趣。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腳步聲慢慢遠離,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片刻,藥效退去,露塔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哪?”露塔想說,卻說不出來,嘴巴被東西堵著。 眼前是濃墨似的黑暗,露塔艱難地轉動頭部,看到柵欄門外微弱的燈光,她才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被蒙上。 發現自己被綁架之後,露塔心裡難免感覺到緊張。嘴巴不能出聲,手腳也不能動,頭還有點蒙蒙的。 但她很快就想起來哥哥說過的話:遇到危險第一步要冷靜。冷靜的觀察四周,掌握自己的處境…… 露塔微屈大腿,小幅度的在地麵蠕動。 她所處的是一個陰暗潮濕的房間,地上、墻上沒有任何可供辨識的家具,空氣裡充斥著排泄物與嘔吐物的惡心氣味,身後墻壁上接近屋頂的位置有一扇扁平的小窗,對麵是一道金屬柵欄門。 可以看出,這群綁架犯十分的專業,手法純熟、分工明確,有專門關押的場所,並且他們應該這樣綁架過不止一人。 有目的性的多次實施綁架,這些家夥要麼是膽子非常大,要麼就是有這個實力。 總之,露塔覺得僅憑自己恐怕沒辦法逃出去。 想到這兒她再次感覺到一陣恐慌。 會沒事的,哥哥會來救我的。露塔進行了幾番心理安慰。 然後她想起了哥哥說過的遇到危險的第二步——運用智慧,不斷思考,利用起身邊的一切物品,為自己創造有利條件。 她再次環視房間,唯一能夠利用的大概就是上方的小窗戶了。 若是能吸引外麵人的注意,讓他幫自己給哥哥帶信兒,一定可以逃脫出去。 可是應該怎麼吸引上麵人的注意呢?還是先想辦法站起來吧。 露塔開始往墻邊移動,希望借助墻壁的摩擦力站起來。 然而,柵欄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噪聲。 …… 艾瑪·圖曼娜將手中一小團麵包丟進嘴裡,隨後閉上眼睛細細品嘗。 麵包的甘甜在口中慢慢化開,艾瑪甚至舍不得咀嚼,用舌尖細細品味之後,含著口水咽下。 啊——,美味的麵包,這是艾瑪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本就隻有成年人巴掌大的麵包,每個人隻能分到一小團。其他孩子早就將可憐巴巴的小團麵包吞下肚了,隻有艾瑪顯得非常珍惜。 她以為自己早就變得麻木,像其他被抓來的人一樣,在風雪中乞食,換來殘羹冷炙與毒打,飽嘗絕望之後,孤獨死去。 但艾瑪吃了麵包之後,突然熱淚盈眶。 她不想死。 艾瑪將包裹麵包的牛皮紙小心疊好,貼身安放。 猶如指路明燈,又像溫暖身體的爐火,這是她的希望。 喀啦喀啦。銹蝕的鐵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艾瑪條件反射的跟著其他孩子,縮到地下室的墻角去。 以往這個時候,地下室的門突然打開,準沒好事。艾瑪十分擔憂,捏緊了胸口的牛皮紙。 門外有人咳嗽起來:“抱歉,這裡的環境有些糟糕。” 是這裡的老板! 雖說這個人每次來見他們時總是笑瞇瞇的,但艾瑪知道他的秘密——這個人是個大壞蛋。 好多次他說要給生病的兄弟姐妹看病,結果跟著他離開的孩子一個都沒回來。其他孩子都覺得他們是過好日子去了,但艾瑪覺得真相不是那樣。 老板有著令他們每一個人羨慕的胖胖的身材。他給地下室點上燈,然後捏著鼻子,嘴裡麵抱怨沃利先生又在偷懶,緩緩走下臺階,為身後的人引路。 那是一個更加令這些孩子羨慕的家夥。 看起來年紀不大,個子卻相當高,皮膚白皙。身上穿著厚實的大衣,筆挺的西服,溫暖的針織衫,深藍色的馬甲和潔白的襯衫。 多麼優雅而紳士的年輕人啊。 簡直像夢裡麵的人兒一樣。 而且艾瑪驚喜的發現,他就是向自己懷中塞麵包的那個人。 胖胖的老板畢恭畢敬的說:“來,您、您看,這裡麵不止有粟色頭發,黑色、黃色、紅色、藍色都有,你想要什麼顏色都有。” 盡管每個孩子都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但孩子們依然不敢看向門口。 平時視線不小心對上的話,往往會招來一頓嗬斥,被拳打腳踢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每個孩子都養成了低頭默默忍受的習慣。 “為什麼關著他們?”年輕的紳士問。 是啊,為什麼要關著我們?艾瑪也想這麼問,可她不敢。 在棍棒之下,她最後一點反抗的心思早就磨滅了,現在她連站在陌生人前都不敢。 “當然是為了賺錢啊。”老板在臺階上停了下來,向對方解釋,“這裡的每一個家畜都能為我創造一大筆財富。” 被稱為家畜,艾瑪的心中並沒有多少悲哀。 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半年多,那些絕望與痛苦徹徹底底的蓋過了他人的惡語相向,哪怕不被當人看待,她也不再有過多的感觸。 “家畜?”年輕人皺眉。 原本普通的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卻讓艾瑪感到心痛。 她使勁低著頭,祈禱他不要看到自己。 “露塔到底在哪?是不是你們把她帶走的?” “呃,不、不是的,捕獵的話是……是……” 擠在最前方的孩子發生騷動,他們拚命地向兩邊退去,一個人影滾到艾瑪身前。 她縮著身子,偷偷用餘光打量。 老板仰麵朝上,肥胖的肚皮瘋狂抽動,從抓著胸口的指縫裡生出黑煙,一雙渾濁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看向孩子們所處的方向。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會死,還是死在這群“家畜”麵前,到死他都不把這些孩子當做人看。 頭一次的,艾瑪對地上這個人生不出恐懼,反而想朝他骯臟的臉啐上一口口水。 樓梯上的年輕人三步並作兩步跑下來,拉開老板的手查看傷勢。 可是手掌心連帶著那被稱作“不朽引擎”的人體器官被燒成一團烏黑的焦炭,焦糊味彌漫開,甚至暫時掩蓋了地下室裡的惡臭。 這下連艾瑪都知道,老板沒救了。 年輕人愣住了,丟開手臂之後,看著圍在他身邊的艾瑪的同伴陷入思考。 周圍的孩子都不敢看他的眼神,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人想弄明白這些,他們被“馴服”的太好了。 看著他皺眉深思的臉,艾瑪鬼使神差的向前邁了一步,去拉他的袖子。 “呀……”手腕被扭轉的劇痛讓艾瑪清醒過來。 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身體下意識的顫栗起來。 而他隻是彎下了腰,撿起來地上的一疊紙。 “凱西麵包店?”年輕人輕聲的念出紙上的標記,而艾瑪深深的低下了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是下午我們撞到的那個孩子?” 淚水從眼眶裡溢了出來,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潔白的痕跡。 艾瑪無聲的哭泣。 她在這裡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哭,他們是群連哭都不被允許的“家畜”。 他將牛皮紙疊好重新塞回艾瑪手裡,甚至還俯下身來為她拭去淚水。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說,“一切都過去了。” 艾瑪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將自己這半年多來遭受的磨難、被父母拋棄的怨念和對整個世界的詛咒全都融入到淚水中,在此刻宣泄出來。 越來越多的孩子加入到這場悲傷的浪潮中,他們擁抱著彼此瘦弱的、遍布淤青的身體,用嚎啕大哭來對抗這座城市的歹毒。 年輕人沒有加入他們,也沒有像之前的人一樣大聲嗬斥他們閉嘴,而是默默的被哭聲包圍。 明明沒有說話,艾瑪卻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哭吧,盡情的哭吧,讓整個城市都聽見你們的哭聲。” 當他們的哭聲漸漸回落,年輕人說:“走吧,我帶你們離開這裡。”他的眼眶也有些紅。 樓上似乎發生了火災,濃煙與火光從入口處鉆了進來,幸好還隻是少量。 艾瑪在哭過之後,眼神變得更加堅定。 她伸出手拉著他的袖子,用自己那隻剩下半截的舌頭和笨拙的比劃。一定要讓他知道——如果要找失蹤的女孩的話,必須要去那個地方。 畢竟才過去了半年,那裡帶給自己的痛苦,艾瑪不想讓別人也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