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計劃是:從內城區東門出發,經由南外城區,繞行一周,再從西門回到內城區,然後與俄拉爾的車隊會合,一同經過苦難長階,麵見陛下。 結果車隊剛走到南外城區,計劃就不得不被迫中止。 赫德溫伯爵下令,放棄原定路線,直接走國王大道,從南門回到內城區。 那些暴民的行為實在荒唐。 盡管有所察覺,但他還是不願相信是俄拉爾暗中安排了此事。 畢竟商人講究的是利益,而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毫無利益可言。 他看了一眼昏睡在座位上的寶貝女兒。那種讓人“聽話”的魔藥持續時間太短,而整個婚禮過程繁雜又冗長,每一個步驟必須“精打細算”。 心裡還是放心不下,赫德溫再一次吩咐道:“等一會兒先回府裡一趟。” “是,大人。”車夫應道。 談話間,疾馳的車隊已經抵達了內城區的南門,門內站著相當多數量的近衛軍和近衛法師團。 赫德溫掀開簾子,心裡頗有微詞。這麼多士兵,要是都去維持秩序,還會有剛剛的事情發生嗎? 但他麵上還是笑臉盈盈的,臉上的肥肉堆疊起來,足有兩三層,甕聲甕氣的說:“你們把守城門辛苦了,今日我女大婚,每個人都有禮品。” 說著他沖著跟過來的侍從使了個眼色。 但來人卻是高高的把手一舉,示意他們不準動。 赫德溫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他立馬認出來這個人是近衛軍的一級軍士長——由於近衛軍性質特殊,並未設有軍官這一晉升途徑,近衛軍的一級軍士長,幾乎就是頂天的存在了。 而赫德溫記得,自己也曾多次設宴款待過此人,雙方的關係並不差,為什麼要在這裡刁難他。難道這些近衛軍不知道,今天要結婚的是他的女兒和俄拉爾的長子? 可是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不知道,而且他剛剛已經說過了。 赫德溫收回視線,再次換上一副笑臉,從馬車上緩緩走下來,“埃文斯軍士長,我是羅塞蒂伯爵,你不會已經忘了我吧。” 附近的近衛軍立刻包圍了車隊,包括遠一些的近衛法師團,都將手裡的武器對準了赫德溫。 赫德溫裝作沒看到一樣,笑瞇瞇的問道:“軍士長,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做什麼?” “我們奉國王陛下的指令,到此抓捕逃犯。”埃文斯軍士長手拿一副畫像,畫像上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 赫德溫瞥了一眼畫像,冷笑著說道:“逃犯?你可知道我們這是參加婚宴的車隊,結婚的是我的女兒和俄拉爾公爵的長子,地點就在亞歷克西亞堡。” 埃文斯收起畫像,淡淡的說:“這次抓捕也有公爵大人的首肯。” “不可能。”伯爵這下真的有些慌了,“哪來的證據表明,我這婚宴的車隊中會有逃犯。” 軍士長在他麵前站定,雙手背在身後,左手扣住右手手腕,身姿挺拔,雲淡風輕的說:“伯爵大人不用擔心,隻要我們檢查一下便可知曉。” 赫德溫眼睜睜看著士兵到每輛馬車上搜查,隨著士兵頻繁進出與搖頭,他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直到最後一輛馬車,負責搜查的士兵隻是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便趕忙呼喚長官。 赫德溫心裡一驚,趕忙跟上。大老遠他就認出,車隊末尾的那輛馬車不是跟他們一起的。 婚宴遊行車隊的馬車是他特意選配訂做的,一共隻有六輛。他現在扭頭一數,二三四五六……七! 正好多出這麼一輛。 赫德溫立刻解釋道:“不對,你們搞錯了,這不是我們車隊的。我們車隊的馬車用的都是上好的金檀木,雕刻出花紋,梁上都鑲著寶石呢。” 他伸出手,試圖指出那光禿禿的車梁並不符合他的要求,但埃文斯卻根本沒搭理他,而是讓手下掀開簾子給他看。 隻見車廂裡躺著一個人,正在呼呼大睡,身下墊著各式危險的武器:有各種各樣的魔法卷軸;有強力的濃縮魔藥,一滴可以放倒一頭毀滅獸的那種;還有角落那一小堆不穩定結晶,極易爆炸。 “快退後,退後!”埃文斯緊張的伸出雙手讓大家冷靜,同時命令其他人緩慢後退。 然後自己小心的走向車廂,比對車裡躺著的人與畫像之人模樣,結果完全相同。 埃文斯命令手下,小心的將人抬下馬車,其餘人則包圍了伯爵。 “人贓俱獲”之後,赫德溫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不再辯解,也知道辯解沒用,這幫人是不會聽他說一個字的。 隻是他想不到,最後居然應了那丫頭的話。 赫德溫這大半輩子,在商海裡浮浮沉沉,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可為什麼像俄拉爾這樣的,幾乎可以說是站在王國頂端的人,權力、財富、名譽……想要什麼不是唾手可得,更何況就連這整個婚禮也都是對他有利的條件。 赫德溫想象不出原因,隻覺得胸口堵得慌,喘不過氣,胃裡麵也在翻湧。沒一會兒喉頭一甜,竟然噴出一口血。 “你們——,你們——”赫德溫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嘴巴裡帶著“咕嘟咕嘟”的氣泡音。 那口血噴出來以後,他並沒有覺得身子好過一些,反而眼前發黑,腳步虛浮,晃晃悠悠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周圍的士兵看他這樣子,有的想過來架住他,可被埃文斯抬手禁止。 赫德溫踉踉蹌蹌著往領頭的馬車走去,士兵們緊緊圍著他,看著他用帶血的雙手掀開簾子,手腳並用的爬上馬車。 他用最後一口氣,撐著爬到新娘子麵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莉、莉迪婭,我……我的乖女兒,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求你,幫……幫我找到俄拉爾,問清楚,為什麼……為什麼……” 他昏黃的眼睛似乎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 大腦則完全聽從本能的反應,以至於他忘記了自己給莉迪婭喂下了昏睡的魔藥; 更重要的一點,他的生命力正從身體裡飛快的消失,講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兩個“為什麼”之後,便隻剩下“咕嚕”聲。 當士兵得到埃文斯的首肯,上車檢查時,伯爵赫德溫·羅塞蒂已經死去多時了。 士兵們把赫德溫的屍體拖下來,放在一邊,問道:“軍士長,現在該怎麼辦?” “按照原計劃,把犯人押回城堡,然後把這個人帶給俄拉爾大人。”埃文斯皺起眉頭,“不過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用了解藥立馬就能醒嗎?” 隨行的車夫麵帶懼色,“大人。這個……是他半夜曾經醒過來一次,我以為是這魔藥失效了,就……就都給用了……” 埃文斯大驚失色:“這可是魔藥的原液,要兌水稀釋的,你都喂給他了?” 服用魔藥是非常危險的行為,若是不慎服藥過量,輕則燒毀神經,導致癱瘓甚至截肢;重則暴斃,死相淒慘。 當然也有像這人一樣,被過量的魔藥燒壞大腦,昏睡不醒,從此成為一個活死人。 車夫看著眼前的埃文斯鐵青著臉,戰戰兢兢的回答:“全、全喂了。” 埃文斯的心跌到穀底,用四指點著額頭說:“算了,就這樣帶回去吧,俄拉爾大人或許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