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鎮 王素芹正做著中午飯,她還特意多加了一個菜,因為她算著日子,中午張遠山要回來了,再加上那曹先生今天又去說書了,她也去聽過幾次,是挺熱鬧,就是有些聽不太懂,大概是沒有每次都去,中間漏下了許多故事,曹先生書說的是挺好,就是每次說書都沒人給小雨丫頭做飯了,所以她偶爾會叫上小雨來家裡吃飯,那孩子很懂事,又和自己閨女小北玩的挺好的。 果然,王素琴正做著飯,院門被打開了,正是張遠山,他隨便收拾了一下就來到廚房給王素琴做幫廚了,等到飯菜都做好的時候,女兒小北才拉著小雨回家,正好趕上了熱乎的飯菜。 入秋了,天氣也沒有那麼燥熱了,一家人坐在院子裡吃飯,旁邊梨樹的影子正好落在桌上,本來樹上結了很多梨子,王素芹摘下來送給了鄰居一些,不過現在樹上是一個梨子都看不到了,全被這倆閨女給吃完了。 王素芹給小雨夾了一筷子菜說道:“來,小雨,多吃點啊。” “謝謝嬸子,我自己夾就行。”小雨笑著說。 “娘,你怎麼不給我夾菜,不讓我多吃點。”張北有些不樂意了。 “想吃就自己夾。”王素芹沒好氣的說道。 張北撇了撇嘴,看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然後她狠狠的夾了一筷子菜。 “來,我夾給閨女吃。”張遠山說著一臉寵溺。 這時王素琴問道:“小安走了有半年了吧?” “是有半年了,正常的話差不多年前就到地方了。”張遠山答。 王素芹還是很擔心,“這孩子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也不知道這麼樣了,路上會不會有危險。” 其實張遠山心裡也沒底,但他不能表現出來,“肯定沒事,咱孩子腦子活,再加上我教他的,孔先生教他的東西都不少,肯定平安到蜃城,等到了蜃城見著孔先生也就沒事了。” 王素芹點了點頭,然後抱怨道:“這孔先生也是,讓孩子出去就出去吧,咱也不是說反對,可一下子讓孩子跑這麼遠。” “等他們回來了,咱們好好的說說孔先生。”張遠山幫襯道。 “我看行。”王素芹說。 “我看也行。”張北在一邊附和。 太平酒樓 曹玄成剛說了一大段書,說的那是聲情並茂,甚是自得啊,這剛休息了一下喝了口水,還在回味剛才的感覺呢,不想就聽見有人拆臺來了。 “老曹頭,你這隔老長時間才說一次這故事,其它的時候都是說些別的,照這個速度,這書你啥時候才能講完啊,別書沒講完,人先沒了。”說話這人是經常來這裡聽書的中年漢子,和曹玄成也是老熟人了,不能說是場場不落吧,反正也差不多了,經常在得空的時候跟曹玄成鬥個嘴,大家也習以為常了,看個樂嗬。 曹玄成嘴上當然不會落了下風,“行啊老張,就沖你這句話,我要是到死了還沒把這書講完,看我死了之後托夢也天天給你講,講了一遍再一遍,一遍又一遍。” “得得得,你該咋樣咋樣吧,不過給你提提意見總行吧。” 曹玄成擺了擺手,示意他說,自己在聽。 老張說道:“你講的慢也就慢了,可別老是講那些老百姓苦的難的,什麼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無家可歸,水深火熱的了,聽著糟心,多講些喝酒吃肉,快意恩仇的瀟灑事多痛快啊,咱們聽著也下酒不是?” 旁邊也有人附和著,看來不少人都覺得他說道挺有道理。 曹玄成先是嘲弄了他一句,“行啊,聽了這麼多書,多少也是學到了些文縐縐的詞了。”然後他正經的問道:“難道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嗎?” “我也沒說是假的呀。”老張語氣明顯弱了許多。 曹玄成有些感嘆:“我在外麵漂泊了大半輩子,在座各位肯定也有出過遠門的,大家肯定都知道,外麵的世道可不比咱們這裡啊,咱們太平鎮,齊城這一帶的人上輩子可是積了大德了,才生在了這地方,隻要不自己造孽,這輩子不說大富大貴,吃飽還是沒問題的,怎麼,不讓你們去體驗一把那些苦難,還聽不得一些苦難事了?” 老張先是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說書的還成大爺了,”然後喊道:“行啊老曹頭,這才來多久就一口一個咱太平鎮了。” “我雖不生在這太平鎮,可我卻是要死在這裡,埋在這裡的,我那閨女也要在這裡繼續活下去,怎麼,我還不能說一句咱們太平鎮嗎?” 老張這算是真的敗下陣來,“得,以後你說我聽,就這麼著了。” 曹玄成繼續說道:“你以為我樂意說人間疾苦?我曾親眼所見再由我親口說出,我心裡也不好受啊,可你隻要走出去,千裡百裡,這些你總是繞不過去的。我說這些給各位聽,不是為了歌頌苦難,而是歌頌那些人麵對苦難的那份精神,我們更不應該感謝苦難,而是要感謝麵對苦難時堅持下來的自己啊,這更是值得我們去學習,去思量的啊。” 過了中午時間,眾人散去,酒樓隻剩下了曹玄成和酒樓裡的夥計,春曉正在收拾著雜物,曹玄成隨便跟春曉說了幾句話正要走,陸西來快步走到曹玄成桌前坐了下來,曹玄成看他有話要說便又坐了下來。 陸西來往前伸了伸腦袋說道:“曹老哥,今天這書說的怎麼樣啊?” 曹玄成聽到這話笑容玩味道:“陸老弟,有話直說好了,我這每次說你這每次聽的。” 陸西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曹老哥,你說你這書都是在外闖江湖的時候看到的事情,都是真的?” 曹玄成想了想答道:“不全是真的。” “我記得你上次講到,那個周老頭,就有個兒子離家就再沒回來那個。” 曹玄成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說的是誰了。 “都是真的嗎?” 曹玄成此時也猜到陸西來的意思了,隨即笑道:“假的,我編的。” “最後那個老頭?”陸西來追問道。 “死了。” 陸西來知道會聽到這個答案,但他還是問了,也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又繼續問道:“曹老哥,你說,那周老頭,在心裡,是不是一直在怪罪他那不孝子?” 曹玄成搖了遙頭,“也許是期盼多些,遺憾多些,應該是不會怪罪的。” “真的?” “真的。” 陸西來遲鈍的點了點頭,“那他那兒子...”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曹玄成打斷,曹玄成說道:“陸掌櫃,我該回去了。” “好。”陸西來艱難擠出了一個笑臉。 但二人遲遲都沒有起身,陸西來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曹玄成還是沒忍住問道:“聽人說,陸掌櫃來到這鎮子有十幾年了?” 陸西來點了點頭。 曹玄成也不再坐著,他站起來輕輕拍了拍陸西來的肩膀,走了。 這天一早,張安和一個送貨的隊伍一起出發了,他們是前天在一個鎮子上相識的,吃飯時聊的投機,為首的人便邀請張安同行。 坐在拉著貨物馬車上,張安心想這幾天的運氣還是挺好的嘛,不用再動腿了,還能蹭吃蹭喝,反正這一隊十多個人,也不差他這一張嘴,不過到分別的時候還是給林大哥一些銀錢,不然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師父說過無功受祿寢食難安嘛。 這時為首那人正好從張安旁邊經過,張安喊住了他:“林大哥,今天怎麼感覺你有點不對啊。” 林新光解釋道:“張兄弟你有所不知啊,昨天咱們經過的地方都挺太平,所以沒什麼,隨便走,今天可就不一樣了,今天在咱們的必經之路上有兩股山賊,不好惹啊。不過我跟他們也算認識,真要是碰上了,給點酒錢也能讓過去,沒辦法,經常走這條道,靠這個吃飯的,不過山賊畢竟是山賊,他們真要是翻臉不認人咱也是一點辦法沒有,所以還是不遇到的好。” 張安恍然點頭道:“那是那是,還是小心點好。”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張安見林新光沒了中午的緊張勁兒,便湊過去低聲問道:“怎麼,林大哥,安全了?” 林新光說道:“差不多吧,第一關已經過去了,那幫人比較狠。下午還要經過另一撥山賊的地盤,不過應該沒問題了,這幫人還是很講道義的,基本不會為難我們這樣的過路人,道上人都說那幫人隻劫富濟貧,隻劫不義之財,被劫的人也少有被打殺的,最多隻是受點皮外傷,所以他們名聲還行。” 張安有些好奇,這山賊還講上名聲了? 下午,無所事事的張安正躺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馬車就停下了,張安暗道不好,不會是真碰到那夥講道義的山賊了吧,自己的運氣呢?他睜開眼一看,果然,馬車已經被人包圍了,張安趕忙跳下馬車做出防備姿態來到了林新光跟前,他還是有點功夫的,真動起手來也能夠幫上忙。 張安見對麵走出一人,應該是這夥山賊的老大,這時林新光上前賠笑道:“二當家的,您這是什麼意思啊,來,給兄弟們的酒錢。”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袋子遞了過去。 買路錢。 那人看了一眼布袋,沒有伸手,開口道:“林老弟,今日就對不住了,咱們大當家的開口了,點了你林老弟的名字,人、馬、貨都得送到寨子裡去,兄弟們,帶走。” 看來是沒有通融的餘地了。 林新光臉色難看,他與那神秘的大當家的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是什麼情況啊?他想著再爭取一下,正要開口卻聽到二當家的勸道:“林老弟,我勸你們還是聽話的好,咱們大當家的說了,隻要你的人不反抗,保你們平安無事。” 張安心中不忿,上前走了半步,不想那人直接一腳朝著張安胸口踢了過來,他防備不及之下隻得雙手交叉,硬接下這一腳,當這一腳踢到自己雙手上時,張安隻覺一股大力傳來,後退了兩三步才穩住身形。 那人看張安沒有倒下有些意外說道:“呦嗬,練過。” 挑釁。 張安沒有再做出動作,畢竟對方人多勢眾,若真是將他們惹急了,自己麻煩不說,還會給林新光他們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林新光看事情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也隻得作罷,對二當家的說道:“希望二當家的說話算數,到時放過我們這些人。” “放心好了林老弟,走吧。” 上山路上,張安和林新光並排走著,他靠近林新光壓低聲音說道:“林大哥,你跟他們的大當家的有過節?” 林新光麵色陰沉,心裡正盤算著這趟的損失,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那他們跟遇見了仇人似的,把人都給帶上山來了。” 林新光這才開口:“道上說,他們這個大當家的是去年來的,好似從天而降一般,直接把這幫人治的服服帖帖的,以前的大當家也就變成了現在的二當家,就是剛才那個人。那個神秘人來之前,這幫人吧,相對於前麵那幫山賊算是講究了,但還是那句話,山賊畢竟是山賊,隻是這些人還有一點良心罷了,那人來了之後才變成現在這樣,名聲才好了不少,我以為今天就平安無事的過去了,哪知道...”說著林新光的腰桿好像又彎了一些。 “那他們這大當家的什麼來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人知道嗎?” 林新光搖了搖頭,“都是一些謠傳,那人很少露麵,也沒有行路的見過他,神秘的很。” “那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張安說道。之前他們也說了,不會傷人性命的,隻要他們說話算話,對張安來說倒是沒什麼,隻是耽誤一天行程罷了,反正這一路也沒少耽誤時間,不差這一天兩天的,隻是林新光他們就要損失大了。 走了一段時間,張安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寨子,走到門口才看清門上的字,雷鳴寨,奇怪的名字,張安心想。 進了寨子,二當家的先是安排人看好了貨物馬匹,又把所有人都帶到了一旁說道:“都在這好好呆著,別亂跑亂動,你,還有你,你們倆出來,跟我去見我們老大,”說著他指了指張安和林新光。 林新光哀嘆一聲,心想這是鬧哪樣啊,東西都給你們了還不讓走,還要去見什麼老大,但他也不敢說什麼,怕惹急了這幫人再生出事端。 張安慢慢走了出來,想著事情不對的話隻能自己找機會逃跑了,憑他的本事,跑應該還是有機會的,總比呆在這裡坐以待斃的強,他從沒有如此的慶幸過,自己聽了師父的話,在練武的事情上沒有懈怠。 三人走到一間房子門前,二當家先在門上敲了兩下然後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張安林新光跟著也走了進去,屋裡隻有一人,背對著他們,穿著打扮和這二當家的完全不同,不像是個山賊,到更像是個讀書人。 二當家的走到那人一旁說道:“老大,人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