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本是我大明一朝天子親軍,朕以錦衣衛護送老臣致仕返鄉,這就是朕和朝廷對於國士的恩寵!” “朕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凡是有功於國者,朕絕不吝嗇,朝廷也會大肆表彰!” 朱祁鈺這句話,把他和大明緊緊綁定在了一起。 朕即天下,天下歸朕。 “不就是以天子親軍護送嗎?” “要是能夠福澤天下,就是要朕親自牽馬執蹬,也是未嘗不可!” 朱祁鈺的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 隻要是個正常的君王,都希望能夠得到治世大才的輔佐,進而成就一番偉業,留名於青史,讓後世子孫歌功頌德。 禮遇功臣,就是千金買馬骨。 “盧忠聽令,錦衣衛務必挑選得力乾將,沿途定要照顧好兩先生!” 朱祁鈺和他的心腹走狗們一番大戲唱下來,不知道的底細的臣民估計都會被感動的熱淚盈眶。 腹黑的朱祁鈺可不是真的為了老臣著想,他這是在惡心老臣,也是在威脅老臣。 一路上各州府官員接送,可以是看做朝廷對於五朝老臣的尊崇,也可以是警告那些地方官。 朱祁鈺就是要讓大明官場知道,凡是和他朱祁鈺不是一條心的,管他什麼天王老子,管他什麼國之柱石,通通摘了烏紗帽,滾回家玩泥巴去。 而且朱祁鈺可不相信,胡濙和王直會是真的清廉如水,真的會家無餘財。 就算胡濙和王直沒有拿不該拿的東西,難不成他們的兒孫子侄沒有伸手? 朱祁鈺還在這裡把自己想象成了胡濙和王直的親戚,他覺得自己要是普通人,要是自家親戚中出了二品大員,那必然走路都是帶風,眼睛都會長到頭頂上。 就算沒有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可借用一下胡濙和王直的威名,撈一點外快總可以吧。 因為明朝的官紳不用交稅,別人把土地掛在官紳名下來逃稅,這不就是家常便飯? 朱祁鈺哪裡是在指派錦衣衛護送胡濙和王直榮歸故裡,這分明就是磨刀霍霍向豬羊 “錦衣衛接旨!” 盧忠大馬金刀的對著朱祁鈺跪了下去,他完成了復出後第一次在群臣麵前的抖威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胡濙悲涼一笑,卻一把被王直拉住。 “老臣,拜謝陛下!” 王直為了不讓自己的老上司徹底惹怒天子,他在製止住胡濙後,立馬就搶著對朱祁鈺說了感恩之言。 隻不過或許是出於和朱祁鈺賭氣,胡濙和王直不顧自己的老腰能不能夠承受得住,他們都是對著朱祁鈺彎腰再拜。 至於其他的官員,見到胡濙和王直如此老年落魄,眼中都是露出了不忍之色。 畢竟胡濙和王直都是做了幾十年的尚書,他們不僅門生故吏遍天下,他們還是大明文壇的精神領袖。 便是在朝政上麵,胡濙和王直也是帶著群臣一起取得過不少的公議。 “啟奏陛下,如今叛亂剛生,此刻不宜放東王先生和潔庵先生歸鄉!” 一直沒怎麼開口,想著置身事外的於謙,終於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 群臣在見到於謙越眾而出後,都是緊緊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就連朱祁鈺,也是不能例外。 “當初土木堡之變後,若不是兩位老先生以自身德高望重,以及對陛下和臣的支持,咱們就不會打贏京師保衛戰,大明天下說不得就會葬送在瓦剌人手中。” “如今叛亂才過去不到一天,京師臣民正是人心惶惶之時。” “陛下如此,隻會讓人心更加慌亂,於國無益!” 於謙雖然身子僵硬,不過他還是對著朱祁鈺一禮。 “若是此刻我大明離了兩位老先生和老尚書,這不就是失去了定海神針嗎?” “兩位老先生在,則人心在,則人心定!” 於謙雖然是在行禮,可他的語氣堅決,身板筆挺,態度顯得十分剛直。 正如於謙之前所言,王直是他於謙命中的貴人。 土木堡之變後,於謙隻不過是一個侍郎,他的名望還不足以鎮住驚慌失措的文臣武將們。 要不是王直支持於謙,於謙就不可能總領全軍。 “哦?” “於少保這是為了東王先生求情?” 朱祁鈺可是等了於謙好久。 “若是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於少保是為了償還東王先生八年前的鼎力相助恩情。” “然而朕卻是知道,你於少保非是為了私恩,乃是為了公事。” 朱祁鈺沒有扶起於謙,也沒有喊於謙免禮平身。 朱祁鈺隻是目光緊緊鎖住於謙,如同想要徹底看清這個有褒有貶的大明少保。 “朕曾經聽說過,你於少保和東王先生這些年來,因為政見不合而鬧了不少愉快。” “然而朕有一疑問,於少保你之前都認為年老力衰就該急流勇退,為何今日你卻是一反常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著讓兩位老尚書再為我大明發光發熱?” 朱祁鈺說話的時候,目光又從於謙身上轉到了王直身上。 於謙和王直,這兩位原本亦師亦友的大明尚書,在聽了朱祁鈺這一句後,突然都忍不住為之一愣。 因為朱祁鈺說的是事實,王直和於謙已經鬧翻了,已經形同陌路,再無以前的親密無間。 “盧忠,朕有些記不清。” “你告訴朕,當初於少保是怎麼說的?” 朱祁鈺故意裝出一副迷糊的模樣來,還特意伸手想要抓頭。 隻不過因為頭上戴著天子冠帽,朱祁鈺這才不得不把手放了下來。 “回稟陛下,這句話是於少保私底下對兵部侍郎李賢說的。” “吏部老者,何如不告歸?” 盧忠其實也不知道這件事,隻不過在朱祁鈺提前吩咐後,盧忠才配合著說出朱祁鈺告訴他的這句話。 盧忠知道,朱祁鈺這是要借著他的嘴,把話轉告給群臣。 “陛下,臣有罪!” 兵部侍郎李賢,也就是原本歷史上大明首輔的李賢,突然就從隊列中急促走了出來,對著朱祁鈺就跪了下去。 隻因為於謙說的“吏部老者,何如不告歸?”這句話,可以說是忘恩負義和恩將仇報。 於謙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說王直倚老賣老,占著位子,不給年輕人進步的機會。 “項侍郎,朕的於少保可曾對你說過這句話?” 朱祁鈺也不理睬李賢,而是問起了王直的部下,也就是吏部侍郎的項文曜。
五十一 吏部老者,何如不告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