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陳閣老如此熟悉我大明官製,那麼你就應該知道,太祖皇帝洪武一朝,無論是胡惟庸,還是藍玉,又或者其他謀反案,都是有錦衣衛參與其中。” “謀反,謀的是天子的反。” “天子親軍參與其中,法理皆通!” 如同陳循暗想的那樣,朱祁鈺之前誇陳循熟悉典製,不過是事先的鋪墊而已。 “此為大明慣例!” 朱祁鈺更是搬出朱元璋這一尊神像。 因為朱元璋是大明的建立者,搬出朱元璋就有政治正確性。 “啟奏陛下,臣也認為作為天子心腹的廠衛當加入審訊之中。” “畢竟此次叛亂事關重大,若是隻有三法司會審,則會略顯不足。” 內閣大學士彭時也站了出來。 隻不過彭時說出這番話後,其他的文武官員立馬就不由得被彭時吸引了目光。 尤其是文臣們,更是用鄙夷的目光望向彭時。 彭時這番話,聽上去是在支持朱祁鈺。 莫非彭時這是在跪舔皇權,是在獻媚朱祁鈺。 今天為了個人的仕途,彭時難不成就要背叛了他所在的文官集團? 因為朱元璋出身卑微,所以明朝的文官一直在心裡看不上老朱,包括整個朱明皇室。 而且古人講究“文死諫、武死戰”,要是不當著皇帝的麵勸上幾句,又怎麼能夠在讀書人中名聲鵲起? “彭卿,你乃是深明大義!” 就連朱祁鈺也沒有想到,原本和自己漸行漸遠的彭時,居然在這個時候幫著自己說話。 “謝陛下謬贊!” 彭時臉上不悲不喜的對著朱祁鈺又是一禮。 “然而此次奪門之變乃是我大明歷史上首次,並無先例可尋。” “所以臣以為若是生搬硬套太祖洪武年間之舊事,隻怕不合時宜。” “故而臣以為,廠衛雖然也應該參與這次審訊,然而不可為主導,當為協從。” 彭時麵對朱祁鈺誇獎的不悲不喜,就是因為他會前後轉換。 朱祁鈺不是想要用朱元璋時期的做法,來套用到這一次的奪門之變嗎? 那麼彭時就說出這一次叛亂和洪武年間的差異之處,以此來避免朱祁鈺占據政治正確性。 而且太上皇謀反,別說是大明,就是放眼整個華夏,隻怕也是前所未聞。 “好好好,不愧是正統年間的狀元郎!” 朱祁鈺此刻的表情,如同吞下一隻蒼蠅那樣惡心。 朱祁鈺說話的時候隱隱有著咬牙切齒之聲,他恨不得把彭時拖出去扒了褲子,用水火棍好好的伺候一下彭時白花花的屁股。 至於朱祁鈺特意用到“正統年間”,就是在說彭時和朱祁鎮藕斷絲連,就是在暗暗諷刺彭時不忘舊主。 彭時不是朱祁鎮欽點的狀元嗎? 彭時這分明就是在幫著奪門亂黨們說話,在幫著朱祁鎮說話! 而且朱祁鈺還恨了一眼陳循,因為彭時入閣乃是陳循舉薦的。 “既然彭卿你都也說了,此次奪門之變乃是於我大明第一次,那麼朕今日就來立個先例,也好讓子孫後代有跡可循!” 朱祁鈺看出來了,彭時這是和陳循穿著同一條褲子。 彭時不是抓住了朱祁鈺之前話語裡麵的漏洞嗎? 那麼朱祁鈺也反過來抓住彭時的漏洞。 “不對,朕錯矣!” “朕就是要讓後世知道,我大明發生如此醜事,乃是我等君臣之恥!” “朕要和你們一起被後人千夫所指!” 朱祁鈺在糾正自己話語漏洞的時候,把群臣都拉來陪葬。 “你們一個個不是飽讀聖賢書嗎?” “你們不是開口閉口聖人之言嗎?” “怎麼,在你們穿著官皮、吃著皇糧的時候,居然出現太上皇意圖復辟的千古醜聞?” “你們不羞愧嗎?” “你們還配說孔孟之道嗎?” “我大明之禮崩樂壞,便是你們不作為!” “你們何不脫了這身禽獸袍服,回家閉門不出!” 朱祁鈺現在可不怕得罪文官集團。 因為文臣是在皇城之中,因為現在整個皇城都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因為朱祁鈺和他的衛士們,已經品嘗到了鮮血的熱氣騰騰。 “臣等有罪!” 群臣還能怎麼辦? 他們隻能叩頭告罪。 “有罪?” “是朕有罪吧?” 朱祁鈺冷笑一聲。 “都起來吧!” 等到氣息不那麼粗重了,朱祁鈺這才冷言冷語的一抬手。 政治很多時候其實是妥協, 朱祁鈺也不可能把群臣屠戮殆盡,畢竟天子是孤家寡人,還需要群臣協助治理大明。 “無論是《皇明祖訓》,還是《大明律》,對於叛亂都是處以極刑。” “便是我大明之前的歷朝歷代,都是絕對不會容忍叛亂之事發生。” “朕今日也不要什麼三法司會審了,朕也不讓廠衛參與其中了。” “朕今日就乾綱獨斷一次!” 朱祁鈺現在知道了,不要和這些讀了幾十年人聖賢書的大臣們講道理。 因為朱祁鈺隻有一張嘴,而文官集團卻是有著千百張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與其這樣浪費口水,還不如留著口水養牙齒。 而且朱祁鈺在反駁了彭時的反駁後,他立馬的乾綱獨斷還可以不給彭時以思考反擊的機會。 “朕今日就在這奉天殿中,以我大明律法行事。” “叛亂首領石亨,烹刑!” 今天的獨裁者,朱祁鈺當定了。 朱祁鈺之前可是很講道理的,然而石亨等人不和朱祁鈺講道理,他們要耍流氓,他們玩偷襲。 “雖然朕貴為天子,然而朕其實和你們一樣,都是食肉者。” “食肉者若是為了一己私利,就破壞本應該遵循之規則,那天下將會毫無規矩和秩序而言。” “無規矩不成方圓,無秩序則不君臣、不官民!” 朱祁鈺這是在說石亨他們玩陰的,不按照規矩來。 要是人人都不講規矩,其結果就是人心思變,天下大亂。 “亂黨者,禮崩樂壞,便是聖人也不能容忍!” 朱祁鈺更是把孔老夫子搬了出來。 “朕今日若不殺亂黨,則天下人不再信奉“天地君親師”,如此有違王道,有違霸道!” 朱祁鈺就是故意要當著群臣的麵,用最殘酷的刑法來處決亂黨。 隻因為朱祁鈺相信一句話,世人懼威不懷德。 “盧忠,讓人去廣場架起一口鐵鍋!” “舒良,讓惜薪司搬一百斤木炭來!” “對了,要用易州一帶山中硬木燒成的紅蘿炭!” 朱祁鈺嘴角勾勒出一抹如同萬年寒冰的冷酷笑容。
五十四 石亨,當用烹刑!(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