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思索片刻回道：“攻略中山，從扶柳至鄗城，下一步或許是房子，此一舉中斷中山與趙之聯係，再南下攻趙，與韓魏聯軍、秦軍呼應，一戰而弱趙！” 　　“好一個一戰而弱趙！”沈衍贊嘆道：“你能有此見識，他日楚國名將之列必有你一席之地！” 　　甘茂躬身，謙遜道：“大司馬身經百戰，甘茂正要跟隨大司馬學習。” 　　“齊國固然可以切斷中山與趙國的聯係，但若其南下，焉知燕與中山聯軍不會發起反擊？”沈衍問道。 　　甘茂知道這是沈衍在考校他，不由得有些激動。他初出茅廬時，正趕上攻略江淮，他在江淮之戰中得到了左司馬昭雎的賞識，其後昭雎更是將他舉薦給了大王，大王任命他為南陽郡尉，掌管一郡之兵馬，短短幾個月，可謂是一步登天！此番合縱大戰連橫，他又跟隨大司馬沈衍作戰，若是能得大司馬賞識，他在楚國的發展將更進一步。 　　“我若為田盼，必製造南下攻趙之假象，引燕、中山聯軍來攻，然後半路伏擊之，一舉重挫燕、中山之意誌。列國結盟向來難以同心，此一戰之後，獲取燕國、中山就將撤軍，齊軍便可堂而皇之南下，屆時趙國被、南、西被三麵夾擊，而我楚軍被匡章牽製在彭城，等到我軍趕來救援，說不定大戰已經結束，趙國被迫加入連橫。” 　　“可惜，我六萬精銳已經兵臨扶柳。而且，聯軍作戰主帥子期也已經北上，等聯軍組建完畢，齊、魏、韓便皆在聯軍攻擊範圍之內！”沈衍低聲笑道。 　　甘茂點點頭，“斥候消息，扶柳城隻有一萬齊軍，我軍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夜襲奪城！” 　　“可知其餘齊軍動向？田盼此人頗具謀慮，與其對陣，要多想一想，方可作決斷。” 　　甘茂搖搖頭，“齊軍進攻鄗城未果，如今不知所蹤，末將以為田盼必是以退為進，一則引誘中山軍出營追擊，二則麻痹中山軍，待其大意之時一舉而破之。” 　　“你說......田盼會不會想到有一支楚軍已經對扶柳虎視眈眈？”沈衍問，他似乎是在問甘茂，但又像是在反問自己。 　　甘茂不說話了。 　　他們一路潛行至此，甘茂不認為田盼能得知他們的行蹤。但是他又不敢說出來，因為一旦因此而兵敗，他絕難逃乾係。同時也給沈衍留下莽撞的印象。 　　“既然已經到了，先不著急進攻扶柳城，打探清楚齊軍動向再說！”沈衍想了又想，終於是忍住了立即突襲扶柳城的誘惑，決定謹慎一些。 　　甘茂也鬆了一口氣，如果沈衍不提這回事，他肯定是力主馬上突襲的。但是沈衍這句話像是紮在了甘茂心裡，雖然不想承認，但他也確實無法判斷田盼有沒有探查到他們的到來，這個念頭縈繞著他，讓他內心無法做出決定。 　　所幸沈衍是主將，而他已經作出了決定。 　　已經是深秋，北方的樹林已經開始大片大片的落葉。 　　因為擔心被齊軍斥候發現蹤跡，沈衍下令全軍不準搭建營帳，也不能生火，士卒們隻能就著冷水吃冷硬的肉乾。 　　夜裡寒涼，來自南方的楚軍精銳們顯然還不習慣這種天氣，雖然地上有厚厚的樹葉，隔絕了來自地麵的濕涼，但他們依然覺得渾身上下都是涼的。 　　就這麼過了一夜。 　　清晨，浩淼的水麵在火紅的天幕下金波粼粼。一輪紅日湧出水天相接處，山水風物頓成朦朦紅色剪影，蒼茫葦草翻滾著金紅的長波。 　　沈衍正望著水邊出神，甘茂從遠處匆匆走來。 　　“大司馬，斥候來報：齊軍六萬大軍消失兩天後，突然出現在鄗城南二十裡外，向著鄗城大營再次發起進攻。鄗城大營主將是中山相國司馬賙，鄗城總兵力有近七萬人！”甘茂語氣略顯急促，眼神十分急切。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夜淩晨！” 　　“戰況如何？” 　　甘茂搖搖頭，“斥候無法近距離觀戰，尚不知戰況。” 　　沈衍在水邊來回踱步起來。未幾，他向甘茂下令道：“命令全軍整備，半個時辰之內向扶柳城進發！” 　　“喏！”甘茂匆匆而去。 　　黃昏時分，楚軍已經潛行到了大陸澤東北邊緣的扶澤，扶柳城已經遙遙在望。沈衍下令停止前進，全軍休息、進食。 　　一棵粗大的柳樹下，沈衍獨坐，他嘴裡咬著乾硬的肉乾，眼望著遠處有一點點輪廓的扶柳城。 　　甘茂輕聲來到沈衍身旁，“大司馬，斥候消息：齊軍夜襲鄗城大營失敗，死傷數千人。清晨，齊軍再次向著鄗城大營猛攻。” 　　聽到這個消息，沈衍也鬆了口氣，“看來田盼是鐵了心要拿下鄗城啊。如此一來，我們所麵對的就隻有這一萬守城的齊軍了！” 　　“正是！”甘茂興奮道。 　　“好！命令全軍整備，入夜襲城！” 　　“喏！” 　　與此同時，大陸澤深處一處灌木叢中。 　　一身戎裝的田盼站在水邊，找書苑 ｗｗw.zhaoshuｙuan.com 向東望著扶柳城的方向，副將也是他的兒子田枋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後。 　　“都準備好了嗎？楚軍那邊什麼情況？” 　　田枋回道：“稟父親，佯攻鄗城的隊伍已經歸隊，隨時可以向扶柳進軍。至於楚軍，今日午後已經向扶澤方向而去，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現在應該已經進入扶澤，可能......已經開始進攻扶柳。父親，扶柳城隻有一萬人守城，楚軍兵力至少在五萬，敵我兵力懸殊，遲恐生變！” 　　田盼搖搖頭，“為大將者，第一要遇事冷靜，謀定而後動！且不說我留下的那一萬人都是精銳技擊士，楚軍縱是有十萬人，一時三刻也不能破城而入。再者，我既然能猜到楚王會派兵北上援救中山，焉知楚將猜不到我已經猜到他們會北上？” 　　田枋聽得有些頭大，有點繞。從一開始，他父親田盼的目標就不是鄗城，而是北上救援的楚軍。為此，父親派出幾隊遊騎斥候分幾路南下，潛入趙境打探消息。齊軍在扶柳城留守少量兵力並佯裝進攻鄗城，為的就是引誘楚軍攻扶柳，齊軍趁機圍殲楚軍。重創楚軍後再全力進攻鄗城，完成切斷中山、燕與趙國的聯係。其後再佯裝南下攻找，尋機重創中山與燕，一舉而弱趙、中山、燕三國。 　　田枋不得不佩服父親的謹慎，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楚軍可能的伏擊。 　　“父親，我再派幾隊斥候前往扶澤查探！” 　　田盼點點頭，“去吧，不要潛入太深。一旦發現楚軍開始攻城或者被楚軍斥候發現，立即給我信號，我會盡起全軍突襲楚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