鶡冠子婉拒了齊王的邀請,齊王除卻一絲惋惜之外,沒過多久便將此事拋卻雲外。他現在尚沉浸在段乾朋的三分天下長策中。 兩日後,齊王再一次召見了楚國使團。 “寡人前幾日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見到了一隻巨大的鳳凰,它從南方飛來,落在了齊國的宮殿之上。寡人感到非常驚訝,便問鳳凰:‘你為什麼選擇來我的國家?’鳳凰回答說:‘我正在尋找一個可以長久生活的國家,那裡國君仁愛厚道,大臣們為國事竭心盡力,國人生活富足、學而知禮,但是我經過了許多國家,在那裡生活一段時間後就難以忍受那裡人們的貪婪、無信,於是我便離去,現在我來到了齊國。’寡人感到非常高興,便問鳳凰:“那麼,你願意長久住在我的國家嗎?鳳凰回答說:‘當然,我每到一個國家,都希望可以長久地在那裡住下去。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它必須是一個有道德、有誠信、有智慧的國家。如果這個國家貪婪、欺詐、不公,那麼我便會毫不留戀地離去。’寡人以為齊國是這樣一個國家,並打算為鳳凰建造一個華麗的宮殿,但是當寡人征召了無數國人準備開始建造時,鳳凰卻一路向北,飛走了!而此時寡人的夢也醒了。這雖是一個夢,鳳凰的離去卻讓寡人悵然若失許久。一定是寡人不夠仁愛厚道,大臣們不能為國事竭心盡力,國人們貪婪無信無禮,才導致了鳳凰的離去。” 一開場,齊王便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昭雎聽完,臉色頓時黑了下去,鶡冠子的分析讓他本以為齊國一定會答應與楚國結盟。 而齊王的這個夢,或者說編纂的故事中所說的國君不夠仁愛厚道,大臣們不能為國事竭心盡力,國人們貪婪無信無禮,不正是齊王拒絕楚國結盟的理由嗎?鳳凰從南方飛來,不正是暗諷楚國有同樣的問題,與齊國結盟別有目的嗎? 齊王打算用一個夢來拒絕楚國! 昭雎感覺受到了侮辱,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感覺十分氣悶。 齊王看看昭雎的臉色,嘆道:“唉!這樣的齊國怎麼能與別國結盟?這對結盟國來說並不是一件有利的事!寡人深感慚愧,思考兩日後痛下決心按照夢中鳳凰的要求重新審視自己、審視齊國,齊國理應浴火重生!” 齊王說完笑意盈盈地看著昭雎。 事情到了這一步,昭雎內心有一個強烈的想法,其實齊國君臣早已經看清楚國結盟的真實目的,既然不打算與楚國結盟,齊國君臣恐怕是打算坐山觀虎鬥,任秦楚亂戰,齊國從中漁利了。 昭雎深吸一口氣,他還是不死心,“齊王用一個夢來拒絕楚國的結盟,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齊國不希望有楚國這樣一個盟友來製衡秦國嗎?” 齊王搖搖頭,“秦國地處西陲,隻是向往中原文明罷了,楚使莫要多慮!假使天下戰國皆能相容,何處不是鳳凰棲息之地?” 臥槽從天而降,昭雎憋出內傷。這話從齊王嘴裡說出來,簡直難以置信! 隻是,齊王這變化有點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難道說...秦國有使者來齊了?是張儀嗎?一時之間昭雎思緒萬千,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張儀使楚時兩人相見時的情形。那時,昭雎內心其實是希望楚國與秦國結盟,秦楚共分天下的。 事已至此,昭雎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挽回了。若是齊王正麵解釋為何不結盟,他還能按照大王的謀劃進行反駁,但是齊王卻用一個荒謬的夢來作為拒絕的借口,那就是純純地不想談了。 昭雎那也是有大國傲氣的,既然齊王拒絕了結盟請求,昭雎也不再強求。況且這一次使齊,大王也沒有要求必須要與齊國結盟,是以昭雎也沒有多大的壓力,隻是心有不甘罷了。 “既如此,外臣也不多留,這便回國向我王復命去了。隻不過外臣尚有一句話留與齊王:明日之禍,始於今日之不察。” “哎呀,楚使不遠千裡而來,豈能匆匆而去?不如多留一些時日,寡人也好多盡地主之誼?田文招待可還盡心?”昭雎最後那句話,齊王直接忽略了。 “外臣王命在身,豈可因私誤公?既然齊王不與結盟,外臣當盡快回國復命才是!” “唉!既如此,寡人便不強留了,楚王贈予寡人上等紙張與書籍,寡人總不能讓楚使空手而回,聽聞楚王好馬,寡人便以上等馬百匹、海鹽千斤饋楚王!” “謝齊王!” 第二日,昭雎便率領楚國使團從臨淄南門離去,田嬰、田文父子作為齊王特使前來相送。 田嬰此行隻是應付了事,一應送行禮節基本都交給田文來處理了,也算是對這個兒子的考察與栽培。 田文向來親楚,楚國一行更是與楚王本人以及楚國勛貴將領昭滑、景翠搭上了關係,雖然齊國如今的策略是不與楚國結盟,但是以後的局勢誰也不好說,留著楚國這條線,對自己在齊國掌握權勢將是一個助力。 田文的精明不下於其父田嬰,他不是嫡子,而是父親的小妾所生,當年父親甚至想將自己扔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在家族如今的地位是費了好大的心思,在自己門客的多年輔佐之下才獲得的。去年出使楚國讓自己增加了一些政治資本,這一次結交楚國人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是以當齊王任命他為特使款待昭雎與上官臚時,田文的興奮可想而知。楚王暫且不論,上一次結交的是年輕的楚國貴族將領,而這一次卻是在楚國的重臣左司馬以及楚王後的族弟。他在楚國貴族中的交遊越廣,日後得到齊王以及父親青睞的機會就越大。 田文拉著上官臚的手,一臉的戀戀不舍,“楚使來去匆匆,田文未能全盡地主之誼,甚是慚愧。略備薄禮,二位莫要嫌棄!”田文指著身後兩輛滿載的牛拉輜車說道,“他日有機會田文再盡地主之誼!” 昭雎拱拱手,“此次出使齊國,雖未能達成結盟,但能結識田兄這樣的齊國才俊,也算不虛此行了!”其實昭雎此行也有交好田文的任務。 “田文之幸!”田文躬身道 昭雎抬頭看看天,說道:“時間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辭。再會!” “再會!” 楚國使團離去,田嬰父子心滿意足地回宮復命去了。 夜幕降臨,齊越交界之地的一處無人峽穀內,完成使越任務的張儀站在一塊巨石上望著那一鉤殘月。 一名斥候自遠及近,在張儀身後悄悄停身,低聲稟報,“稟相邦,齊國消息,齊王回絕了楚國的結盟,楚國使團已經離開臨淄。” “哈哈!如此我便無須前往臨淄了,明日一早便回鹹陽,與我王共商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