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裡,熊槐迎來了他的第二個兒子,王城之內歡天喜地。 外界都以為鄭袖是熊槐最寵愛的妃子,得知其誕下公子,鄭家府邸直要被前來送禮、巴結的達官貴人、商賈巨富踏破門檻。 鄭家如今是水漲船高,先是為大王買馬、其後又掌控了楚紙的售賣、建圖書館,大王對鄭家的寵信連郢都的小孩子都知道。普通的權貴已經不在鄭康的眼中,然而昭陽、田忌、沈衍等人卻並未上門或派人前來恭賀,隻有與鄭康關係一向不錯的杜赫登門道賀。 連續三天,鄭家門前車水馬龍。經過了第一天的繁忙應酬,鄭康也沒有了初時的興奮,從第二日開始便讓兩個兒子應酬,自己則躲在房裡清靜,思考鄭家以後的發展。 第三日晚上,範息載著整整兩大車禮物登門拜訪,鄭源引範息到了後院與父親會見。 “恭喜鄭兄!鄭王妃誕下公子,鄭家王恩愈隆!” “哈哈哈!範兄弟來賀,老朽受寵若驚!範兄弟沒有回會稽?” “在下打算常駐郢都,來往遞信之事便交由族侄範朗。前幾日我已著其回會稽向我王稟報楚王之決定。” “如此甚好,範兄弟以後多來我府上走動走動,來,滿飲此杯!” “家主請!” “範兄弟是以行商的身份在郢都嗎?時間久了不回去,會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家主多慮了,在下以宋國彭城行商的身份在列國行走多年,範、文兩家包括王太後、大王都是知道的。是以,每次運載貨物回國,在下都是經由彭城輾轉回會稽的。如今我來做利最大的楚紙生意,他們也都是知道的。隻不知越王與楚王暗中結盟一事。” 鄭康暗暗點頭,範息做事十分周密,與這樣的人合作才有利可圖。 “範兄弟也知道,若要支持越王掌權,文家是最大的阻力,要誅除文家,須得對文家勢力一清二楚。” 範息沉吟起來,鄭康的言下之意是要他說出文家的勢力。這意味著,對於楚國君臣來說,越國將沒有秘密,範家也是如此。 這就是越王要掌權的代價。 這算引狼入室嗎?範息不敢想。 大王急於掌權,如果範家不得力,其便會選擇其他家族,雖然範家是最佳選擇。 如果得不到大王的信任,範家就不可能戰勝文家,或許哪一天便會被文闕趕盡殺絕。 範息嘆息道:“越國文氏一家獨大,王太後乃文相國同父妹。文家政有文闕,武有文遠,餘者亦多充任要職,近幾年來,越國朝堂,文氏一黨十之七八,我王政令無出王城。每每朝議,我王如傀儡般,隻做用印。田氏篡齊在前,我王心急如焚,恐越國祭祀斷送於己。我範氏自先祖範蠡以來,向以忠於越王為訓,惜乎先王身後,眾公子爭權奪位,越國自此分裂,文氏趁勢而上,掌控了朝堂,把持了朝政,餘等徒呼奈何!” “範氏在國內信得過的盟友有幾家?”鄭康又問。 “可與謀事者,石、萬兩氏耳!” “越王能掌控多少兵力?” “我王親衛兩千人,半數可用。王城四門守軍都尉,皆相國爪牙!王室公子中,除卻身在瑯琊的公子羽,餘者皆不足成事。然瑯琊與會稽,這兩年聯係幾近中斷,未知公子羽心中是何打算。” 這幾乎就是無人可用啊! 鄭康聞言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沉聲道:“依老朽看,此等危局之下,越王當隱忍為上,暫且與文闕虛與委蛇,同時暗中積蓄力量,分化文氏黨羽,等待給文氏一擊致命的時機,切不可操之過急!一旦事情敗露,越國數百年祭祀就將斷絕!” “家主所言極是,我亦屢次勸說我王,然不能保證我王之耐心能撐到什麼時候。” “你放心,我會向我王稟報此事,希冀我王謀一個上策出來!” “如此,便多謝家主,多謝楚王!範氏願與鄭家永世為盟友!” 鄭康微微一笑,他可不信這樣的話。 “說起來,越國稱霸的兩大功臣範蠡與文種皆是我楚人呢!隻可惜昔年朝堂大權在屈、景、昭三氏手中,範、文二氏不得重用,這才奔赴越國,可惜,可惜!範氏向來明大勢、知進退,這一點文氏就差多了,昔年文種不懂得激流勇退以致身死,如今文闕大權獨攬又不懂得收斂,月滿則虧,我看文氏一族囂張不了幾天了!” 範息心中暗嘆,鄭康商賈出身,竟有這般見識與口才,實在是難能可貴,可見楚王用人之明。楚王雄賢自不必多說,其麾下昭陽、田忌、孫臏、沈衍、屈匄、鶡冠子等人,放諸天下戰國那也是文能為相、武能為帥之才,更有甘茂、昭滑、景翠等才具不輸文遠之年輕一代,放眼天下,即便秦國與齊國,恐怕也沒有如此多的人才。天道乾乾,合該楚國興霸? 範息想得有些遠了,可越想下去就越覺得楚國可怕。楚國變法天下皆知,一旦其變法大成,秦、齊亦無可奈何。商鞅變法二十載而秦國東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倘若給楚國二十年,不...十年功夫,以楚王之雄才大略,天下間誰能抗衡? 楚、越毗鄰,有此強鄰,越國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裡,範息已然沒有了再與鄭康交談的興趣,便尋了個理由,告辭而去。 郢都王城,王妃鄭袖寢殿。 昨日剛剛生產完畢,鄭袖身子還很虛弱,這兩日一直臥床休養。小公子睡在她的床頭,睜開眼便能看到。 喝完補湯睡了兩個時辰,鄭袖悠然醒來,一扭頭發現熊槐正在笑瞇瞇地逗弄兒子。 “大王!”鄭袖正欲起身。 熊槐將她按倒在榻上,溫柔說道:“你剛生完孩子,需要好好休養,無需多禮!” “謝大王!” “這小子挺有精神!” “隨大王!” “哈哈,那是自然,長大了肯定英明神武!” “大王,你給他取個名字吧!” “好!”熊槐答應下來正要去想,卻突然心中一動,笑問道:“阿袖有中意的名字嗎?” “啊?名字當然是要大王取的!” “你是孩子的母親,我想聽聽你的想法,若是好聽,便用你起的名字!” “這...那好!”鄭袖歪頭想了一陣,說道:“大王,你看子蘭這個名字怎麼樣?” “子...子蘭?”熊槐無語,暗道:“終於找到這個坑爹兒子的出處了!” “大王,這個名字不好聽嗎?”鄭袖看熊槐的表情,心情瞬間有些低落。 “沒有啊,寡人喜歡這個名字,就叫他子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