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剛的武力威懾,原本態度強硬的村民們,已然變得十分和善,甚至還有些拘謹,最終隻有一個被箭矢紮進大腿,躺在板車上的傷員和朱慈烺要求的糧草,一起被運了出來。 朱慈烺讓周世顯上前清點了糧草和驗傷之後,隨即按照約定,給了村民頭領買糧的銀子,以及治傷的二十兩白銀。 這些村民家中自然沒有專門供給戰馬的上好豆料,但偌大一個村寨,能存活至今,供應二十幾人和四十幾匹戰馬兩日所需的鹽和糧食,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順利獲得了急需的糧草之後,朱慈烺並沒有繼續在村寨邊上逗留,而是繼續南下,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找到了一個荒村過夜。 夜色掩護下行軍固然隱蔽,但同時也更加危險,氣溫極低,冷風呼嘯,人馬容易凍傷不說,若是星光黯淡,黑壓壓一片,根本看不清楚路,在鄉間土路上策馬奔馳,那根本就是嫌棄馬太多,命太硬了。 而且,一馬平川的原野上,隻要點燃了火把,隔著很遠就能看到,非常容易被發現,四周的京營亂兵可一點不少。 最重要的是,朱慈烺並不願意冒險拖延。雖然他們現在已經距離北京城近兩百裡,李自成似乎也還沒有察覺到異樣,更沒有派出大隊追兵追擊。 要知道,一百裡不過是順軍主力精銳急行軍一天的腳程,若是騎兵不惜馬力,全速追擊,恐怕一日就能追一百五十裡。 而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在保定和靜海之間,這兩個地方駐紮著順軍的不少兵馬,局勢依舊十分嚴峻。 與此同時,常登貴派出的三個哨騎依舊在隊伍周圍十裡範圍內保持警戒,後方也有夜不收在十五裡之外保持預警,二十騎分成了五隊,輪流戒備,以確保萬無一失。 一夜無事,人馬都得到充分休息,恢復體力之後,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朱慈烺便在一眾將士的護衛下啟程,繼續南下,同時尋找沿途的驛站。 他現在雖然已經意識到了陸路南下,可行性遠不如走運河,但在沿途補充馬匹,同樣是相當必要的。 大順軍在東征的過程中,雖然已經往沿途各州府中派出了接管兵馬,但官道邊上的驛站,卻還沒來得及正式接管,隻是派出了少數兵馬監督原本駐守的明廷降軍,實力並不強。 隻是,朱慈烺萬萬沒想到,劉芳亮率軍北上的時候,居然能把沿途的驛站全部搜刮一空,其中僅存的馬匹,幾乎是一匹不剩,全都被帶走了。 這使得他沿途撿漏,補充一二十馬匹的計劃,直接落空。 不過,轉念一想,劉芳亮有地方降軍為向導,怎麼可能不搜刮一空? 要知道,馬匹對於此時的軍隊來說,重要性堪比甲胄,就算不是良馬,也能用作運輸,提高軍隊的機動能力。 到了這天傍晚,轉過一座小山丘之後,朱慈烺終於看到了坐落在官道邊上,一座規格頗大的驛站。 而驛站的角樓上,此時懸掛著的正是順軍的旗幟。 不過,根據常登貴麾下哨騎的回報,這個驛站看樣子應該也和一路上其他地方一樣,已經被順軍劫掠過,裡麵同樣沒有駐紮什麼精銳兵馬,驛站大門前,隻有十幾個明軍的衣甲還沒換的兵丁在值守。 這種情況下,驛站裡麵大概率是沒有什麼馬匹了,但糧草應該還是有一些的。按照大明的規矩,每家驛站都會設有廩米庫和草料庫,專門應付來往官員和信使的人吃馬嚼。 朱慈烺騎在馬上,心裡計算著到青縣的路程。 這裡距離青縣還有一百多裡,至少還需要一日才能趕到,他原本就有兩日的糧草,此前又在村民那裡買了兩日的糧草,如今補不補充糧草都可以。 要知道,驛站若是有兵馬駐守,可不是那些土寨可比的,朱慈烺此前之所以決定要武力威懾土寨,直接強買強賣,便是因為對方實力不強。 這種時候,他能不冒險,是絕對不會冒險的。隻不過很多時候,局勢所迫,他不得不做出選擇,那就隻能是兩害相較,則取其輕了。 如果昨天他沒有當機立斷,現在恐怕就得冒險強攻這個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摸清底細的驛站了。 要知道,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殘破凋零之景,偶爾路過的村莊也大多無人居住,便是有靠近水源的地方,也基本上十室九空。 而在原本的歷史上,北直隸,山東,河南的許多州縣,要到一個月後,才會被帶著百餘名順軍士兵的大順縣官們全部接管,這便是這個時代的交通和信息傳遞方式的局限。 但那個時候,李自成又已經兵敗山海關,消息傳到這些地區之後,旋即就爆發了無數縉紳和地方豪強聯合反抗順軍的暴動,以至於最後明末農民起義的勝利果實,短短數月,便大半被滿清摘了桃子。 所以,朱慈烺現在還暫時不需要擔心在青縣會出現太大的意外,那裡已經是河間府的下轄州縣,順軍除了縣城,根本影響不到其他地方。 “殿下,要不要打,驛站裡麵的駐兵戰力絕對不強,裡麵就算沒有馬,糧草應該還是有一些的。”周世顯拱手抱拳請示道。 “若是無馬,打來也無益,反而容易生出變故來。”李邦華撫了撫胡子,並不贊同周世顯的想法,說話間還撅了撅紅腫的屁股。 而常登貴匯報完軍情之後,則是在等朱慈烺發話,林昌峰兄弟倆,也躍躍欲試的樣子。 朱慈烺搖了搖頭,當即下令道:“最快速度趕到青縣,咱們現在缺的是馬,不是糧草。如果裡麵沒有一二十匹戰馬,打這個驛站,便毫無意義。” 作為整個隊伍最核心的靈魂人物,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皇太子,朱慈烺一發話,事情便定了下來。他現在在這支隊伍中,已經擁有了絕對的威信。 於是乎,這隊大戶人家家丁打扮的騎兵,直接遠遠就繞開了驛站,繼續全速往南麵而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朱慈烺每隔一個時辰,就會下令隊伍停下休息,給馬匹及時補充豆料和水分,如此高強度的行軍,馬的耐力其實遠不如人,速度也會先快後慢,特別是,他們現在已經湊不足一人雙馬了。 一行人緊趕慢趕,最後也是在太陽準備落山的時候,來到了文安縣城西麵,距離青縣已經不遠了,途中都沒發生什麼意外。 但就在隊伍最後一次休息結束,準備在天色暗下來之前,找一個村子過夜的時候,朱慈烺突然收到了前方哨騎傳回來的消息,前方發現了一股情況不明的兵馬,大概十幾騎。 不僅如此,原本在兩翼戒備的哨騎,很快也匆匆趕回,同時帶來了周邊出現情況不明之兵馬的消息,而且都是十幾騎的規模,甚至後方的夜不收,也很快撤了回來,甲胄上還插著一支箭矢。 如此一來,朱慈烺等人根本就是被四麵包圍了,周圍還有不少荒廢的村莊,影響騎兵的移動。 “殿下,這些兵馬應該是李建泰那個老狗帶出去的,他娘的,聽說還沒遇敵就基本上潰散完了,京營的臉都被這老東西丟盡了。” 常登貴很快也策馬回到了隊伍之中,他剛剛和四麵圍來的那些騎兵周旋了一番,靠近觀察之後,基本上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在京營多年,他自然是比較了解情況的,此時忍不住脾氣,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這四股京營潰兵,總兵力在七十騎左右,裝備還算精良,最重要的是馬匹很多,基本上一人兩馬,甚至三馬,看起來應該是趁著咱們剛剛休息的時候,偷偷圍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