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午時,朱慈烺終於領著殿前軍到了徐州城外,隨即下令周世顯帶人進城,聯絡城內的駐軍將領。 李邦華三日前便成功聯絡到了路振飛,現在已經向南京繼續進發,一人四馬,接連不斷趕路,日行百二三十裡,此時應該已經差不多到南京了。 如果是周世顯,還能更快一些,隻不過周世顯地位不夠,南京城裡的那些所謂文武大臣們連鳳陽總督馬士英都看不上,周世顯一個年紀輕輕的駙馬都尉,認識幾個書生,算得了什麼? 而且,李邦華除了傳回自己已經成功聯絡到路振飛,對方忠心耿耿,會立刻起兵前往迎駕的軍情之外,還特地說了淮安城內的流言,特別是關於“假太子”的。 路振飛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李邦華,恐怕也不敢相信,真太子沿運河南下了,甚至還告訴李邦華,這則假消息早就已經傳遍南直隸,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的。 不過,他們都以為這則假太子的消息,同樣是李自成派人四處散播的,根本沒想到事情背後的主使是盧九德。 而盧九德前兩日還接連派人在徐州,淮安,鳳陽等州府假扮朱慈烺,引起了百姓的騷動,使得假太子的傳聞,更加深入人心。 朱慈烺一直到昨天在徐州城西北方向的曲裡鋪,才從派出的哨騎那裡,得知了這一消息,他麵對的敵人,看來不僅早有預謀,而且是想要把事情做絕啊! 不過,這同時也意味著,對方其實並沒有輕易取得南直隸各部兵馬的共識,所以才需要提前造勢,好慫恿各部擁立新君。 換言之,當前南直隸域內的各部兵馬,恐怕都還在觀望局勢,等待北麵傳來的確切消息。 畢竟,擁立新君,可是天大的事情,選對了是從龍之功,選錯了,那可就是形同造反,滿門抄斬了! 朱慈烺一番分析之後,更加確定了去鳳陽的決心,假太子喧於鬧市,這應該是盧九德的手筆,同時也意味著,對方擁立朱由崧之事,還在籌備之中,至少要等消息全麵傳開。 這是關鍵的時間節點! 想到這裡,朱慈烺懸著的心,稍稍鬆了一下,他沒來遲,接下來就看徐州城中留守的將領,知道多少高傑大軍南下鳳陽的內情了。 隻是,周世顯派進城傳令的塘馬,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 “啥,這次不是太子了,是駙馬?” 一個滿臉橫肉,濃眉大眼的壯漢扭過頭,瞪了一眼來通報的親兵,這就是高傑的外甥李本深了,他便是高傑留下的徐州守將。 “啊......”那個親兵頓了頓,趕緊道:“來人說他是駙馬,叫什麼周世顯的,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前來通報的,讓將軍立刻領兵出城迎駕!” “狗日的,又是太子,又是駙馬,想消遣老子?”李本深憤憤罵道:“到底是誰他娘的活的不耐煩了?” 這樣的事情,他根本不信,前兩天城裡就出現了假太子,現在又冒出個駙馬,無論誰第一反應都是這樣的。 “可......”那個親兵欲言又止,他看到周世顯領著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來,每人身上披著的甲,手中用的武器,比他還要精良,而且那個自稱駙馬的年輕人,一看就氣度不凡,不像是假的。 李本深看著麵前親兵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一時間心裡也起疑了,高傑帶著兵馬離開的時候,還特地叮囑過他萬事要小心。 “可是什麼?快說,不然老子抽死你!” 那個親兵聞言,隨即將自己的所見一一說了出來,李本深聽後,也不由得重視了起來。畢竟,能有那麼多騎兵的,來歷一定不同尋常。 “難道傳言是真的,李自成真的派了個假太子來?”李本深眉頭緊皺,左手托著右手手肘,右手杵著下巴,細細思考了起來。 那個親兵見李本深皺著眉頭,想了很久,可又一句話都沒說,悻悻道:“那咱們還出城迎駕嗎?若那些人真是闖賊假扮的......” 李本深聞言,也不管那個親兵後麵要說什麼了,當即打斷道:“他說要老子領著兵馬出城迎駕?” “對!”那個親兵點了點頭。 “說不得真的是闖賊,想要引誘咱們出城,然後奪下徐州城!”李本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頓時有些慌了,自顧自說道: “一定是這樣的,什麼太子,什麼駙馬,都是幌子,老子到時候一出城,絕對就被伏擊了!” 想到這裡,李本深看著那個同樣麵露驚恐的親兵,又問道: “那個自稱駙馬的家夥呢?抓起來了嗎?可別讓他回去通風報信了,這恐怕是闖賊派來刺探軍情的,裡應外合,可是李自成最慣用的招。” 李本深原本就是李自成麾下的兵馬,隻是跟著高傑一起叛投了朝廷,對於順軍的那些招數,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我讓人看著了,他們還在城門外。”那個親兵說罷,頓了頓,猶豫了一會,然後又道: “不過,那幾人聽口音,還有那個甲胄兵器,也不像是咱們陜西的老兄弟,要不要小的再去核實一下?” 李本深聽到這話,又猶豫了起來,無論是哪種情況,他弄錯了,都是掉腦袋的大事,他根本不敢不小心。而且,若對方真的是京城來的太子,他不出去迎駕,同樣是大罪,他同樣擔待不起啊! “這樣,咱們出城迎駕,但就在城外!”李本深思考良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兩全之策。“去告訴那個啥子駙馬,就說南京兵部有令,本將軍隻能在城外迎駕,讓他們自己過來。” 那個親兵一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當即奉承道:“將軍果然高明!” “哼,想要讓老子去見他,沒那麼容易!”李本深聽到奉承,心中十分得意:“說什麼狗屁的太子,狗屁的駙馬,老子倒要看看,他們是誰,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 一個時辰後,徐州府城城墻上,一眾士兵目瞪口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城頭的李本深,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在他的西北方向,一支數千人馬的大軍正浩浩蕩蕩而來,四周哨騎往來呼嘯,氣勢洶洶,而和這支軍隊並列而行的,還有江麵上檣櫓風帆遮天蔽日的大小數百艘船隻。 隨著大批身著統一服飾的步軍源源不斷開進,徐州城西北方向的原野上,很快就飄揚起了幾十麵旗幟。從城上看下去,似乎有小半兵馬都是兵甲齊全的,陣前的那些精銳騎兵頭戴明盔,身上的甲胄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異常醒目。 “狗,狗日的,真是太子?”李本深看著城外如此整肅盛大的軍容,已經被震懾住了。 在旗號和鼓樂聲中,來到城下的兵馬迅速整隊完成,所有士兵皆是肅然挺立,陣線上寂靜無聲,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李本深看得眼角一抽,隻覺得心驚膽戰,眼前的軍隊,真真是有強軍的氣勢啊! 而很快,他就看到殿前軍方陣側翼,跑出了十幾個騎兵,當先那人身著閃亮的山文甲,身後兩個騎兵舉旗追隨,從步軍方陣前策馬奔馳而過,迅速引發了一陣山呼海喊。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