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朱慈烺帶著南京朝廷當前的一眾實權大臣議定並親自部署了江北防線,解決了這一迫在眉睫的要務之後,又領著他們祭拜了鳳陽皇陵,然後才開始起駕南下,準備登基,繼承大統。 堂堂大明王朝,連一支可用的強兵都沒有,北伐之事,如今自然是無從談起了。 畢竟,沒有兵馬作為後盾,高弘圖所謂的減免田租,收攏人心,以及猜測中的山東,北直隸義軍群起,喜迎王師,便都隻是毫無根基的空中樓閣罷了。 董學禮所部雖然隻有兩千兵馬,但他的背後是十幾萬順軍,在李自成山海關大敗之前,便是四大總兵中實力最強的高傑,也不敢貿然北上。 不過,出兵北伐雖然暫時擱置了,但朱慈烺也借著這次虛張聲勢,將南京朝廷的重心,真正轉移到了整軍備戰,北伐復國之上。 這其中的關鍵,便是他這個不久之後的一國之君,是否真正掌握了朝廷的軍政大權。否則,所謂的北伐,便隻能是一個永遠落不到實處的口號。 同時,他也是借著這個機會,告誡南京群臣,今後建言獻策,務必實事求是,不要再言大明尚有數十萬雄兵之類的笑話了。 不僅如此,朱慈烺還乘勝追擊,立刻提拔了一批能臣乾將,以示君恩。 周世顯,陳福,常登貴,林永安,以及一開始突圍出北京城的另外二十二騎,這些原本地位不高的從龍元勛和南京眾臣中,表現得最為忠心的史可法,位高權重的徐弘基,反應敏銳的馬士英等人,也直接得到了提拔重用。 而此前表現平平,既沒有和史可法一樣數次帶兵北上勤王,也沒有徐弘基那樣的深厚資歷,更沒有馬士英這麼敏銳,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機會,反而是在擁福擁潞上橫跳的那些大臣們,便毫無意外受到了冷落。 當然,其中的不少人,今後朱慈烺也都是要用的,隻不過現在他還得敲打一番,讓他們知道今後麵對新君的時候,要如何做。 除了這些北上的大臣之外,那些從淮安府轉移南下的宗室們,朱慈烺也專門派出了常登貴和林永安領兵護送。 常登貴和林永安兩人之前都因為被留在了淮河北岸統領殿前軍,沒能和陳福一樣,參與平逆,更沒能喝上血酒,朱慈烺此番便是要給他們機會表現的。 前者是一早就跟著他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極好的副手人才,朱慈烺不可能冷落,而後者,懂得漕運,也了解運河和江南的不少商貿內幕,今後還有大用,同樣需要再給些功勞,才好繼續提拔。 福王朱由崧和鳳陽鎮守太監盧九德勾結謀逆的消息傳來之後,滯留在淮安的宗室們,此時都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敢有任何異動。 常登貴帶著殿前軍的三百餘兵馬來到了盧九德給滯留淮安的宗室們安排的莊園之後,很快就製服了莊園中的守衛,然後親自帶人進去查抄臟產。 從北麵南逃的那幾個宗室,身邊僅存的十幾個家仆原本還想反抗的,但被常登貴直接活劈三人之後,便都安靜了下來,乖乖躲到了角落裡。 常登貴和林永安帶來的士兵們見狀,也不再畏手畏腳,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來查抄逆臣家產和逮捕同黨的,便是殺人,也名正言順。 隻不過,由於心理慣性,常登貴不動手,他們也都不敢罷了。 等到常登貴和林永安帶著手下人抄家,將一箱接著一箱財貨往外搬的時候,這些家仆就好像是擔心自己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之後,會被滅口一樣,全都不約而同地把臉扭到了墻邊。 而那些宗室們,看著倒在園中的家仆屍體,心中都十分後悔當初接受了朱由崧的好意,搬進了和盧九德交好的鹽商園林之中,他們此時麵對查抄臟產的軍士,根本就是百口莫辯。 看著自己從封地帶來的銀子被搬走,那些宗室一開始還有放聲大哭,甚至是以命相搏的,但全都常登貴以妄圖謀反的名頭喝住,然後被軍士們架走了。 朱慈烺不著急給福王定罪,還要找證據,論公道,便是等著這個時候了。若是早早就定了罪,結了案,那他還怎麼借題發揮啊? 這些宗室從封地好不容易帶了些金銀珠寶逃出來,少的也有好幾萬兩白銀,多的甚至超過十萬兩,還有許多珠寶,在失去了田地之後,他們基本上就打算靠著這筆錢度過餘生了。 畢竟,當今朝廷,早就靠不住了。 可如今,這筆錢突然被當成了臟產沒收,不是要了他們的命嗎? 但常登貴一頂通賊的大帽子扣下來,又有聖旨加持,在他的示範和暗示之下,其他的甲兵也都是氣勢洶洶的樣子,甚至對著那幾個跟著一起鬧事的太監大開殺戒,這些軟骨頭的宗室們,又還有哪一個敢放肆? 於是乎,一直等到常登貴和林永安押著他們和那些繳獲的臟產一起南下的時候,他們還在叫嚷著要去告狀,要向皇太子殿下討回公道。 緊接著,他們的家產就在被轉移的過程中,一不小心隨著側翻的船隻,全都沉入了洪澤湖之中,常登貴和林永安雖然嘗試打撈,但最終什麼都沒找到。 而這一次,王府的那些家仆們,全都被動員起來打撈了,一個個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船確實沉下去了。 至於朱慈烺,在南下到浦口,受到南京禮部率百司迎接的時候,才終於收到了這一消息。 於是乎,他當即下了一道旨意,安撫這些如今身無分文的宗室們,以示皇恩,同時還每人賞了一百兩銀子,並承諾了會在南京給他們修建新的府邸,安排他們入住。 至於他們哭著喊著要麵聖討的公道,朱慈烺自然要給的,宗室的臉麵也是他的臉麵,他當著那些大臣們的麵,不可能狠狠摔到地上。 當然,查,是肯定要查的,一旦查出來,嚴懲也必須是要嚴懲的,朱慈烺還當著一眾大臣的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直接下了旨意,態度可謂是十分堅決嚴厲,隻是沒有安排具體的人去做這件事而已。 很快,先一步回到南京的魏國公徐弘基便率領一眾勛貴渡江來迎接了,朱慈烺在浦口大營登船,數百艘大小船隻橫渡長江,浩浩蕩蕩,宛如從天際而來。 過江之後,船隊停在了觀音門燕子磯,朱慈烺在舟上接見南京百官。然後,便是三勸三退,最終朱慈烺礙於局勢,勉為其難,同意登基了,並策馬前往孝陵和懿文太子陵拜謁。 五月初一,朱慈烺率殿前軍從朝陽門浩浩蕩蕩進城,一個月前的那三千餘纖夫此時都裝備上了甲胄刀槍,又在鳳陽城的軍營中訓練了小半個月的鼓號隊列,此時可謂是鐵甲森嚴,隊列整齊。 朝陽門城樓上的京營士兵們看著這支號令統一,氣勢威嚴的入城兵馬,全都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軍隊。 而道路兩旁,此時已經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甚至沿街的民宅酒樓上,都站滿了人,一個個正探頭張望,想要一睹皇太子殿下的真容。 隻是,當這些久不經戰事的百姓們,看到麵前鐵甲錚錚,刀槍如林,氣勢如虹的軍隊,一時間全都怔住了,還是此起彼伏的步鼓軍號聲,又把他們給震醒了。 朱慈烺騎在馬上,很快穿過了城門洞,他看著人頭攢動,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西麵皇城城墻的街邊,無數雙充滿好奇,畏懼,敬畏的眼睛,此時都在看著他。 從今以後,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麼福王,弘光帝了,這將是一個新的大明,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