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間密室內,張普恭敬的站在一白衣人身後。 “教主,事情已辦妥。” 白衣人身形動了動,問道:“黃石可曾察覺不妥?” 張普回道:“未曾。” 良久,白衣人才又說道:“這處以後便廢了罷。” “遵令。” …… 次日一早,黃石與胖虎一行人告別後,這才繼續向北而行。 原本從潁州經陳州北上汴京,為打探摩尼教而繞道蔡州,如今隻得經許州到汴京,比原先路程便多上了幾日。 不到一日,黃石便到許州城,安頓好車馬住宿,這才在城中閑逛。 許州城乃曹魏故地,孫元晏曾有詩雲「分擘山河即漸開,許昌基業已傾頹。黃金車與斑斕耳,早個須知入讖來」。作為三國時期重要的軍事、政治、文化中心,許州城建有護城河,分四門,北上入許皆從南門而入。 行至東南向文廟處,黃石便被一處十多人的人群所吸引。 隻見人群中一十多歲女孩嚶嚶哭泣,一中年男子跪伏在地,二人前方站著一錦袍男子,旁邊則散落著一些燒餅。中年男子抱著錦袍男子的腿似在哀求,幾個仆從正在賣力將其分開。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 “陳衙內是能惹的人物嗎?馬氏父女這回怕是……” “哎,誰說不是呢?” …… 黃石從眾人口中得知,錦袍男子是這許州城陳都監家的小郎君,而那對父女則是馬三及其獨女小玉,時常在此處賣燒餅。據說馬三借了陳衙內一些錢財,今日又交不上賬,陳衙內便要拉走這小玉折賬。 此時,馬三被一仆從踹倒在地,但其口中仍舊哀求道:“衙內你行行好,放過我父女二人,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邊說邊爬將過去,又要上去抱住陳衙內的腿,一仆從再狠狠一腳踢過去,馬三便翻倒在地,咳嗽連連。 “爹,你就讓兒去罷。” 小玉扶起馬三,一邊捶背,一邊安慰,兩父女又哭在一起。 陳衙內說道:“馬三,瞧你家小玉多懂事。” 說完向左右仆人使了一個眼色,立馬有幾個仆人上來拉扯小玉。 “別!求求你衙內。” 陳衙內不屑一顧,而是伸出一隻手,說道:“你有嗎?” “我……” 馬三語噎。 又是一番拉扯,陳衙內的仆從拉小玉,馬三也拉小玉,隻是苦了這小玉。 自古欠債還錢,世上苦命之人何其多,黃石本不想管閑事,奈何自己這心性。隻見黃石朝一個角落走去,蹲著身子扒拉著什麼…… “哎喲!” 出聲的正是陳衙內,隻見陳衙內捂著腦袋,眾仆從連忙放開小玉過來護衛。 “呀!快看,衙內頭上長了一個大包!” 黃石叫了一聲,眾人這才仔細看向陳衙內的腦袋,確實已經長出一個大包。 “哎喲!” 陳衙內又慘叫一聲。 “哪個狗賊暗算於我?” 陳衙內看向在場眾人,氣急敗壞的說道:“是誰?給本衙內站出來。” 片刻,見無人承認,陳衙內又說道:“好好好!不承認是吧?快!讓爹爹派些兵馬過來!” 一仆從領命向外奔去。 眾人見狀,便想要走,誰知這陳衙內威脅道:“本衙內看誰敢走!給本衙內圍住這些人!” 一眾仆從便從後圍住在場的十多人,在場之人隻得老實下來,頓時議論紛紛。 黃石心中那個後悔,要說這石頭是誰扔的,除了他還會有誰。閑事既然已經管上,那也隻得遇水搭橋、遇山開路。 過了約莫兩刻鐘,聽得地麵傳來一陣震動。隻見一隊兵士整齊劃一向這邊快步行來,其後緊跟一騎馬之人。這些兵士來到此處,便把這地圍得水泄不通,想來這便是陳都監到了。 “爹!” 陳衙內撇開人群直撲陳都監跟前。 “兒啊,你怎得如此模樣?” 陳都監一臉心疼。 陳衙內哭訴道:“爹啊!可得為孩兒作主啊!兒被人暗算了!” 陳都監看了看在場一眾人等,厲聲問道:“是哪個賊子將我兒如此暗算?站出來!” 同先前一樣,並無人站出來。 陳都監笑了笑,說道:“不認,好辦。來呀!將這些人全部給我押到營帳,本都監要親自過問。” 一眾兵士便要上來抓人,眾人連忙告饒,唯獨黃石神情自然。 “且慢!” 黃石大吼一聲,從人群之中走出來,麵向陳都監並不畏懼。而後向陳都監拱拱手,說道:“在下黃石,路過此地見此不平事,便暗算了令郎。” 陳都監說道:“是你?好膽!來啊,將此人綁上!” 黃石笑道:“莫非都監要動私刑?” 陳都監不語。 黃石又說道:“都監不問在下為何暗算令郎?” “為何?” “在下實為救令郎一命。” 陳都監怒道:“你這巧舌如簧的賊子,竟戲弄本都監!來呀,將這口出狂言之徒綁起來!” 黃石急忙說道:“慢!都監請聽我道來,若不對,任憑都監處置。” 陳都監也不是莽撞之人,既然對方信誓旦旦,便示意黃石講來。 黃石這才緩緩說道:“這馬三原是欠令郎些許錢財,今日無法歸還,令郎便要強拉其女。敢問都監,可對否?” 陳都監思考片刻,回道:“既是這馬三交還不上,其女折賬便在情理之中。” 黃石笑道:“都監此言差也。其一,令郎以馬三之女折賬,馬三並未答應,在場之人皆可作證。” 眾人點點頭。 “既是馬三並未答應,那便是強搶。律曰:「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裡;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都監以為可對?” 陳都監看向其子,對方眼神躲閃,陳都監的老臉立即變色。 黃石繼續說道:“其二,馬三交還不上,自是役身折酬,然役僅取男丁,豈能取女役身?” 眾人又點點頭。 “律曰:「諸公私以財物出舉者、任依私契、官為不理;家資盡者役身折酬,役通取戶內男口;如負債者逃,保人代償」,都監以為又對?” “這……” 陳都監無從反駁,老臉憋得通紅。 黃石笑了笑,而後一本正經的說道:“在下攔下令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下隻受些傷痛,若非如此,豈不犯下大錯?” 未等回應,陳衙內便不滿的說道:“那本衙內豈不是白挨了?” 陳都監嗬斥道:“住嘴!” “爹!兒這……” “啪!” 還不等陳衙內說完,陳都監上去就是一巴掌。 “閉嘴!” 在場眾人驚訝萬分。 黃石暗笑,這陳都監也不是昏聵之人,還是分得清輕重。 隻見陳都監向黃石說道:“小官人之言醍醐灌頂,是我管教不嚴,此事便就此作罷。” 黃石點點頭,而後從懷中掏出約莫二兩碎銀遞給陳都監。 “都監,在下也是情急,下手便重了些,這些碎銀便賠於令郎。” “這,這不能收,還得謝過小官人及時出手阻攔犬子。” 黃石見陳都監誠意推辭,又轉頭向馬三問道:“兄臺欠錢幾何?” 馬三略有詫異,但還是回道:“一千錢。” 黃石又對陳都監說道:“馬三既是欠令郎一千錢,那這些便當還了這賬,多的便是在下的賠償。” 陳都監又欲推辭,黃石便說道:“債務訖清,天經地義,都監就莫再與我推辭。” 陳都監這才示意陳衙內收下。 而後陳都監向在場眾人拱拱手,說道:“今日犬子胡來,在此向諸位賠罪,日後定加好生管教。” “都監明義!” “都監英明!” …… 眾人皆贊賞陳都監品行,陳都監甚是滿意,這便率一眾人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