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了半小時左右，仔細把腦海中的想法梳理過幾遍後，朱慈燃打算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 　　“父皇，孩兒有事想和您說。” 　　朱慈燃突然走到老爹朱由校麵前，一臉鄭重地說道。 　　朱由校與張嫣邊喝茶邊聊著天，見此情形他有些驚訝，隨即露出了笑容。 　　“慈燃要跟爹說什麼呀？” 　　他伸手將兒子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笑瞇瞇地問道： 　　“父皇，請屏蔽左右，孩兒特別重要的事要跟您說！” 　　朱慈燃深吸一口氣，稚嫩的話音裡透露的卻是凝重。 　　朱由校聽完後愣了一下，他轉頭與皇後對視，二人均看出對方眼裡的疑惑。 　　雖然孩子的舉動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朱由校出於對兒子的溺愛，也並未想太多。 　　“都出去吧。” 　　他稍加沉吟後便揮了揮手，把宮女太監們都打發出去，算是同意了兒子的奇怪要求。 　　“說吧，是何事？”朱由校問道。 　　不過朱慈燃並未回答父親的問話，而是目光盯著一位站在不遠處的老太監。 　　朱由校發現兒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一旁的魏忠賢，不由得啞然一笑，隨後指了指門外說： 　　“你也去吧。” 　　魏忠賢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是恭敬行禮後轉身離開，但心中卻一肚子疑問。 　　魏忠賢是個心思復雜的人，所以他遇到什麼事都喜歡推敲研究一番，今天殿下給他的感覺很奇怪，他往日裡和殿下見麵的次數也不算少，但今日殿下給他的感覺，卻處處透著奇怪。 　　“好了，現在就爹和你娘咱三個人了，該能說了吧？” 　　朱由校低頭看著兒子，刮了刮兒子嬌嫩精致的鼻子，一臉寵溺的說道。 　　童年不幸的他，在有了兒子後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心疼得不得了。 　　“太祖爺爺他老人家昨夜給孩兒托夢了。” 　　在確認魏忠賢走出房間，並親手關上房門後，朱慈燃說話了。 　　聽到兒子說的話，朱由校的笑容逐漸凝固，眼神陷入呆滯，一旁的張嫣更是驚愕的捂著嘴， 　　“慈燃，你瞎說什麼？” 　　回過神來的張嫣連忙起身捂住兒子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她被兒子這句話嚇得夠嗆。 　　身為皇後，執掌後宮也有幾年了，張嫣的政治敏感度絕對不低，有些話即使她是皇後也不能亂說，更何況是兒子。 　　“太祖爺爺他老人家昨天真給孩兒托夢了！” 　　戲剛開始唱就被堵住嘴怎麼行，於是朱慈燃努力掙脫張嫣的手，再次說道。 　　“無妨，或許孩子昨夜做了什麼夢，想要跟你我講講呢。” 　　而此時也回過神來的朱由校卻笑了，他倒是沒想太多，以為孩子昨天是做了什麼奇怪的夢，於是他反而還出言安撫了老婆一番。 　　“先不急，讓他繼續說吧。” 　　張嫣聽見丈夫所說，又見丈夫確實也不像生氣的樣子，於是終於鬆了口氣，回身重新又坐了下來。 　　朱慈燃知道，接下來自己的表演至關重要，於是故意板著臉，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要講的這件事，爹您不要害怕。” 　　這小子還真是... 　　朱由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被兒子搞得哭笑不得。 　　不過但見到兒子一臉認真的表情，他打算陪兒子把這場戲繼續演下去，於是也故意擺出一副認真的態度回答道： 　　“燃兒放心，爹可是皇帝，皇帝怎麼會怕呢，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一旁的張嫣手扶著額頭，她也被兒子搞得有些無語。 　　見丈夫這麼說，她現在也反應了過來：或許孩子真就是昨夜做了個夢而已，今天想找我二人講述一番而已； 　　於是她也配合著丈夫，一本正經的回道：“燃兒的父親可是大明皇帝，有什麼事能讓他怕呢？” 　　說完她在內心安慰著自己：別緊張，別慌張，沒事的。 　　“被燃兒這麼一說，爹倒真是有些好奇了，來燃兒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呢？” 　　朱由校隨即笑嗬嗬的接話道，渾然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大明，要亡了！” 　　朱慈燃語不驚人死不休。 　　“大明要亡了.....？” 　　“啊？！” 　　朱由校下意識重復著，愣在了當場，而一旁的張嫣則通孔瞬間放大，下意識的捂著嘴，驚呼了出來。 　　“我說，大，明，要，亡，了。” 　　朱慈燃一字一頓，又重復了一遍，因為有些緊張，連‘孩兒’都忘了說，直接用‘我’代替。 　　“燃兒，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沒等朱由校有什麼動作，張嫣倒是真被嚇了一大跳，她又趕忙站起跑過來，伸手死死捂住孩子的嘴，想要阻止兒子繼續說下去，這次她是真的下了死力氣，絲毫不再給兒子說話的機會。 　　張嫣內心焦急萬分，她現在一身冷汗，大腦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丈夫若是生氣後大發雷霆的樣子。 　　“不急，讓他繼續說。” 　　朱由校卻伸出手握住張嫣的手腕，然後慢慢放到一邊， 　　張嫣反手握住丈夫的手，精致的臉龐掛著淚痕，臉上露出哀求的表情拚命的搖著頭。 　　孩子還小，作為孩子母親，她要替孩子犯下的錯承擔全部責任。 　　朱由校手被張嫣握住後，感受到了所傳遞過來的溫暖，他轉眼看到皇後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行為嚇到了皇後。 　　於是笑了笑，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緊張，隨後輕輕將手抽出，示意張嫣重新坐下，自己則調整了一下兒子的方向，使得他能同時麵向自己和張嫣二人。 　　隨後他語氣故作輕鬆的說道： 　　“朕現在是真的開始好奇了，燃兒到底能說出個什麼來。” 　　在張嫣和朱由校二人互動的時候，朱慈燃並沒有貿然開口說什麼，因為此時他覺得自己並不是開口的好時候； 　　不過張嫣的一番行為，倒是讓朱慈燃在心裡很是高看了她一眼，說實話，即使是母親這個角色，人與人之間亦有差距。 　　但毫無疑問，張嫣她身為母親這一角色來說，是要比絕大多數人要好的，而也是因為張嫣的反應，突然讓朱慈燃上頭的情緒突然冷靜了一些； 　　此時他突然想到古代皇室的政治鬥爭殘酷，以至於開始懷疑，自己所想的策略是否是對的。 　　但轉念一想，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就算錯了，那也隻能將錯就錯，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想道。 　　“爹，娘，孩兒知道接下來所說的一些事，在你們看來會很離奇，甚至可能會覺得孩兒在說胡話，但孩兒保證，這一切都是真的！” 　　朱慈燃停頓了片刻，給二人一點時間消化，同時也仔細觀察著兩人，尤其是父親朱由校的表情。 　　在見到兩人表情並未有什麼明顯變化後，他心中鬆了口氣，起碼目前來說，自己還有機會，於是繼續說道。 　　“昨夜孩兒躺在床上睡覺，剛閉上眼沒多久，突然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孩兒看到眼皮外的世界隱約在變亮，就好像有一盞燭火慢慢靠近一樣。” 　　“那燭火由遠及近，最後突然停下。”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同時也觀察著朱由校的表情。 　　朱由校則沉默不語，擺出了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沒有出言打斷。 　　“孩兒感到有些奇怪，便睜開了眼，結果發現孩兒此時站在一個特別黑暗又空曠的位置，上下左右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星星，在不停的一閃一閃發著光。” 　　“那些星星有的特別大，有些又特別小。” 　　他一邊講述，一邊觀察眼前二人，尤其是自己老爹的表情與神態，一邊努力調整著自己的語氣、腔調。 　　“然後呢？” 　　張嫣感覺兒子講的故事很新奇，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 　　而另一邊，朱由校的關注點則不同，他對兒子此時展現的表達能力很驚訝。 　　他作為經常帶兒子一起玩的人，對兒子的反應、神態，還有說話行事的表現不可為不清楚，也正是因此，他對這方麵的變化，才感知這麼明顯。 　　不過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並未打斷兒子，這個問題後麵有的是時間探究。 　　“然後，然後就突然出現了好多人。” 　　朱慈燃繼續說道， 　　“好多人？” 　　朱由校饒有興致的問道。 　　“嗯，不過孩兒不認識他們，但孩兒知道站在最前麵的是太祖爺爺！” 　　“太祖爺爺致世之時，朕都未曾見過，你又如何得以認定？” 　　朱由校麵色一板，沉聲問道。 　　聽到這裡，他現在心裡基本已經猜出七七八八了： 　　無非是小孩子半夜沒睡好，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他告訴我的呀！” 　　朱慈燃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解釋道。 　　“他直接走到孩兒的身邊，伸手摸了模孩兒的頭跟我說：‘孩子，咱是老朱，是你太祖爺爺，咱知道你肯定有很多問題，但咱沒辦法給你說明白，時間不多了，咱就長話短說’。” 　　朱慈燃按著映像中電視劇裡演的朱元璋，模仿了起來； 　　“你要記著，現在百姓過的很辛苦，咱老朱家的江山，快完了，大明的希望，咱打算放在你身上，你是那天上的星宿轉世，但靈智未開，本想著讓你慢慢成長，但時間不夠了，現在就讓你這些祖爺爺們，最後發揮點作用，給你洗經伐髓，開啟靈智。'” 　　乾銷售出身的朱慈燃，別的不說，這講故事還算是不錯的，十來年的職業生涯，培養了他還算出色的演技與表達能力。 　　這番話模仿的是惟妙惟俏。 　　中途還時常停頓，留給他們足夠的沉浸與想象空間。 　　“太祖爺爺在手上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其他人就全都突然化作了一道道光，分別鉆進了孩兒的身體各處和腦袋裡。” 　　他學著前世看過的火影裡麵結印的手法，隨便挑選了幾個比較復雜的進行了模仿，反正他們也沒見過，做的對錯他們也沒法驗證。 　　變成了光鉆進你的身體裡？ 　　聽到這裡時，張嫣隻是覺得故事內容有些奇怪，但朱由校卻突然臉色大變，此時的他突然想起了上午在萬春亭時，太醫對自己所說的話： 　　‘微臣疑惑，殿下表現很奇怪，他身體的恢復能力有些驚人’。 　　上午發生的情形才過去半天，此時還歷歷在目，這讓朱由校一時間不禁感到有些錯亂，甚至荒唐。 　　他雖然沒讀過多少詩書，但基本的教育還是接受過的，加上登基後這幾年處理政務，又經常與大臣們交流請教，他現在對許多事的理解，已經和原先完全不同了。 　　但即便如此，此時眼前所發生的事，還是超出了他樸素的認知。 　　另一邊，朱慈燃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老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但事到如今無論如何他也要硬著頭皮把這個戲演完，於是假裝沒看見，繼續說道： 　　“再後來孩兒就暈了過去，隻隱隱約約的記得他說什麼‘剩下的就得靠你和你爹來乾了，記得一定要對百姓好點...’什麼的。” 　　雖然過於稚嫩的童聲，讓這段模仿和表演看起來頗為滑稽，但還是給此時房間內的兩人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這事兒怎麼聽起來這麼玄乎呢？ 　　張嫣都還好，她隻當兒子做了個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但朱由校卻不一樣，他此時是實實在在的受到了沖擊。 　　朱慈燃見到倆人的表情，知道倆人必然不會隨便相信自己編的這個故事，不過沒關係，接下來就是重頭戲，等自己這場戲演完，由不得他們不信。 　　“孩兒原本以為自己隻是做了個奇怪的夢，但今早醒來時，確實也感到和昨天有很大的差別！” 　　“不僅腦袋裡突然多了許多奇怪的畫麵和內容，並且也突然明白了一些原先都不懂的道理。” 　　“孩兒知道，自己剛才所說的或許有些過於離奇了，但孩兒真的沒有騙人。” 　　朱慈燃故意表現的有些委屈，就等誰來接話，配合自己完成接下來最重要的驗證工作。 　　“倒不是我等不相信你，隻是這一切屬實太過離奇，燃兒如何能證明這是真的，而不是你在說胡話呢？” 　　張嫣給了兒子一個證明的臺階，雖然從情感上她覺得兒子不像是會說謊騙人的那種人，但她的理智卻讓她無法接受這是事實。 　　而朱由校聽到這裡，其實已經有些相信兒子所說的這些話了。 　　首先自家兒子之前什麼樣他很清楚，雖然說還算聰明吧，但和今天所表現的樣子完全是兩回事，畢竟一個前兩天還一臉呆萌幼稚的小孩子，今天突然就能站在自己麵前侃侃而談，像個小大人了，這種無論怎麼想都很扯的事，卻活生生發生在自己眼前； 　　由不得他不承認：兒子的改變是事實！ 　　加上另一方麵，太醫所說的一些疑惑和癥狀，此時也和兒子所講述的情況一一對上了，無論從情感，還是理智，他都無處懷疑。 　　不過張嫣出言詢問後，他卻保持了沉默，並未解釋什麼，因為他也有點好奇，想看看兒子打算如何證明此事的真假。 　　“孩兒當然能證明，因為孩兒醒來後，就覺得頭又脹又難受，但同時腦袋裡又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知識。” 　　“同時，還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以前腦袋一直渾渾噩噩的，現在突然清醒了一樣，瞬間許多事都懂了。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孩兒感覺自己現在的記性變得特別好，因為原先許多已經沒有映像的事，現在也突然又記得了。” 　　“記性特別好？” 　　朱由校與張嫣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驚訝。 　　“燃兒你確定嗎，不會是什麼錯覺吧？” 　　張嫣問道，她怕兒子表達不明確，說錯話。 　　“當然呀。” 　　朱慈燃理所當然的點頭道。 　　他知道張嫣這麼問是為了什麼，一是提醒自己，別亂說話，二是給自己說的話打個預防針，這樣就算自己最後錯了，她也能用自己神誌不清產生了錯覺而將此事忽略過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朱慈燃心中嘆道，這個便宜老娘，他現在是越看越覺得親切。找書苑ｗww.zｈaｏshｕyuan.com 　　“這很好驗證啊，娘你找本書給孩兒念上一遍，看孩兒能否記住，若是能將娘親你念過的內容都背誦出來，那不就能證明了？” 　　朱慈燃提了個建議，這件事對一般人來說，很難做到，更別說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孩子，不過對他現在來說，問題不大。 　　“不錯，這個主意好。” 　　朱由校突然來了感興趣，他掃了眼周邊，看到不遠處的書桌後，心中萌發了一個想法，於是指著不遠處的書桌對張嫣說道： 　　“麻煩皇後替朕取份奏章來罷。” 　　張嫣得到吩咐，於是起身走到案邊，隨手取了份奏折，回來交給丈夫。 　　朱由校接過打開一看，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原來是它啊！ 　　這份奏章他翻了很多遍，可謂再熟悉不過了。 　　“燃兒準備好了嗎，準備好爹就開始讀了。” 　　“爹您讀吧，我聽著呢。” 　　得到兒子的回應，朱由校於是清了清嗓子，開始讀起來： 　　“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 　　“聞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其任至重；” 　　“欲稱其任，亦惟以責寄臣工，使盡言而已；” 　　“臣請披瀝肝膽，為陛下陳之；” 　　“昔漢昔漢文帝賢主也.....” 　　整篇讀完後，他意猶未盡，看向了兒子。 　　朱慈燃聽完一整段後，發現這段文字被牢牢記錄在了腦海中，於是暗自欣喜，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原封不動的背了起來： 　　“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