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最後一天,一支由宮廷侍衛與錦衣衛聯合押送的車隊,運著數十個箱子離開了京城,朱由校如今的禦用傳旨太監王安,懷揣著一封聖旨和朱由校的口諭,帶隊北上。 在此之前兩天,京城已有數匹快馬從城門奔出,去往灤州等地方向,駿馬脖頸係有鈴鐺,馬上騎士身插三角小旗,上書曰:急! 所到之處,行人接連避讓。 北直隸順天府衙內,順天府伊接到了來自皇宮的命令,上麵寫到:“上天傳信於皇子,二月三十,地龍或於北直隸域內翻身,前後至少約五日以上至十五日以內,著令順天府伊,提前通知北直隸各地府衙與民眾,提前做好防備,避災免禍;著令各地提前準備救災人員與人手,各部需奮力救災,不得有誤!....”等內容。 府伊將手中的詔令看完後,便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一旁的幕僚接過看完後,也是滿臉不解。 上天傳信皇子? 地龍翻身? 還直接指明了日期? 陛下你在說什麼鬼話呢?這是能隨便亂說的? 雖然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府伊能確定,傳令給他的確實是自皇宮而來的黃門,手諭上還蓋有陛下的印章,來源作不得假。 他雖然有種入宮去當麵詢問皇帝是不是在抽風的沖動,但理智告訴他,就算再離奇,詔令就是詔令,他必須遵從。 聖命在手,他不敢怠慢,於是便讓幕僚叫來自己的得力下屬們,開始一一安排起來。 畢竟陛下親自發話讓自己乾,自己懷疑沒關係,但該遵令的時候,還是要遵令。 就算有什麼問題,那也是要等事後時機合適再提。 很多事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並不重要,遵循陛下的旨意才是最重要的,乾了有沒有誇獎他不知道,但如果他不乾,最後被陛下知道了,那這就很要命了。 一個‘不遵聖命’就夠他喝一壺的。 ..... 隨著時間推移,北直隸境內各地的主政主官,也都一一收到來自京城的消息。 他們見到消息時,也將信將疑, 但大多也都乖乖按照上級指示,提前做了些安排,隻是有些人較為用心,而有些人則是敷衍了事。 而有極少數人,則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這簡直荒謬,於是除了在城門附近貼了告示以作提醒後,並未做其他任何地安排,連派人往周邊鄉鎮提醒都未做。 但也同樣,有極少數地區主官,在得到消息時,在執行的過程中,不僅不打折扣,有些甚至還超常發揮。 比如灤州知縣,作為朱慈燃記憶力受災比較重的幾個縣城之一,他專門還讓老爹寫了幾份手著令宮廷侍衛快馬加鞭送了過去。 而在宮內直遞的手諭,與順天府衙傳來的公文先後送到他手上後,了灤州知縣大喜過望,連忙將幕僚喚至身前,商討起了對策。 因為在接到宮內傳來的手諭後,此事的真假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無論真假,他都打算借此機會,在陛下麵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好好表現一番,以表自己的忠心。 他深刻的明白,或許自己等了半輩子的機遇,就在眼前了。 他是萬歷二十七年的進士,那年他剛好三十,雖然排名不算靠前,但三十中舉,也算意氣風發。 在朝廷觀政一段時間後,便授予了順天府內二十二縣之一的縣丞一職,如此一做,便是近十年。 他不甘心,十數年的寒窗苦讀,為的就是一展才華,於是他每日積極理政,與同僚之間也常保持友好關係,終於,在快十年時,他升任了縣令。 他那時心想,天道酬勤,果然努力沒有白費。 於是他到任後,繼續勤懇儉勉,用心治政,用了七年時間,府衙上下被他煥發新顏,縣城內外道路修繕一新,縣內賊盜,也為之一清,可最後換來的便是,一封輕飄飄的調令。 勤懇苦乾的他,被調到了如今這個鳥不拉屎的灤縣。 他本以為,是自己的努力被上官所在意,結果後來才知,確實是因為他做的太好,所以被上官看中了,隻不過看中的是他的治理成績,新調任的縣令據說是京城內某部侍郎之子,到任不到兩年,每日遊山玩水,最後拿了個'甲上'的考核結果,回調京城了。 而他,被丟在這灤縣,一呆就是八年! 八年了! 人這一生能有幾個八年? 他本以為要在此度過餘生,但未曾想宮中的一封令旨,將他心中沉寂多年的熱血,重新燃起! 他如今,已五十有五,與其他縣令相比,年齡算偏大,但若借此機會,往上挪一挪,這個年齡,還是能繼續發揮一些光和熱的,這也是他激動的原因。 無它,人這一生,機會屬實難得! 於是隨後,北直隸境內將要有地龍翻身的消息,短短幾天之內,已經傳遍了整個直隸地區,所傳頌的內容,什麼版本都有,但核心都離不開兩個時間節點,就是二月三十到三月十五。 這其中所做最大貢獻的,除了各地府衙外,還有被派遣去往各地的錦衣衛。 這是朱慈燃另外跟老爹商量後,專門安排駱思恭去做的。 除了將整個北直隸地區的錦衣衛都發動起來之外,京城內除必要關鍵位置、或有關鍵任務要做的留守以外,其餘沒有要事的,也都撒了出去。 除了聯絡暗線暗中散布消息,另外還專門著令錦衣衛們三五成群,直接去往各地的酒館、飯館、藥店、旅店、糧店還有各城門處等人流密集的地方,粘貼告示,並讓店家一同喧嚷。 不論民眾信或不信,朱慈燃打算先宣傳到位再說。 為此還專門提前支取了一萬兩銀子當做活動的經費。 時間來到二月三十當天。 灤州知縣帶著一應人在府衙的空地上擺了張桌子,與一眾灤州本地的一應大佬們正在飲茶。 不管宮內所傳之事是真是假,他都打算當成真的來看。 再者,他也不是毫無根據的亂賭,他可不是有些靠著關係上位的酒囊飯袋。 據他這大半個月來的消息看,本月自十三日起薊州大震後,這北直隸境內各地,一直有各種小震出現,雖然威力不大,損傷也不多,但無疑對這道從宮內傳出的消息,給予了有力的支撐。 這也讓他對京城傳來的消息,抱有幾分信任。 萬一是京城內欽天監亦或哪位天師所測算出的結果呢?再說了,就算不是又如何,我奉命而行,就算錯,能錯到哪兒去? 就算平安無事,待到數十日後,他便將自己所作所為以捷報的形式直接上報陛下,想來既然此事是陛下授予,那必然得到陛下的重視。 若自己在陛下眼裡留下一個辦事得力的印象,今後官路必然是一片坦途。就算平安無事,待到數十日後,他便將自己所作所為以捷報的形式直接上報陛下,想來既然此事是陛下授予,那必然得到陛下的重視。 若自己在陛下眼裡留下一個辦事得力的印象,今後官路必然是一片坦途。 並且,他作為較為關注縣內事務的縣令,曾多次走訪縣內鄉鎮等地,深入一線進行巡視,對縣下鄉鎮情況也都非常熟悉,所以對如何組織人手與調配資源等,更是得心應手。 對他而言,或許錯過此番,這輩子再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於是他連忙積極拜訪了灤州本地影響力頗大的一些富商、士族大家等,一方麵跟他們化緣些銀兩應對此次可能出現的危機,同時也拜托他們各自出動一些人手,以應對未來災害爆發時,有足夠的人手救治。 今日,便是那傳信中所著的日子,他特意邀請這些天來所拜訪的諸位,到這府衙內一同飲茶聚會。 無論此事的最終進展如何,他自認上對得起陛下,下對得起百姓了。 而願意前來的眾人,也都抱有一些其他的目的,大多都打算借此機會,與縣令聊一聊這縣內縣外的土地合並之事。 “張公,在下早就聽說您自京城歸來,前些日子便想邀您到府一敘,可惜近來公務繁忙,總是脫不開身,今日方才得以相見,在下今以茶代酒,祝願張家今後,枝繁葉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官運亨通!” 灤州縣令舉杯對另一麵色冷漠的中年人舉杯敬道。 “在下替遠在京中當差的家主,謝過縣尊抬愛了。” 那人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舉杯示意了一下,但隻是輕啜一口便將茶杯放下。 灤州縣令心中有些不快,但並未發作,他稍稍頓了一下後,繼續露出滿臉的笑意,又舉杯朝著坐在另外一邊人說道:“鄙人聽聞李家近年來,出了一位神童,三歲識文,五歲背詩,可曾尋師?” “謝過縣尊掛念,已托人去京城尋過,說是最多三月便有消息。” 一白髯老者摸了把胡須,笑著回道。 “看來李家今後是要出狀元郎啊!來來來,請您務必滿飲此杯!” “好說好說,縣尊請飲!” 眾人發現經過小插曲的縣令並未發作,於是看笑話的心,隻能作罷。 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但對他們而言,縣尊既是縣官,又是現管,他們可不像張家那般,家主在京城當官,還是從四品! 人家可以孤傲,可以不給縣尊麵子,他們不行! 正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伊,沒有能量,那就隻能夾起尾巴做人。 灤州縣令不管這些,在可能是唯一的機會麵前,什麼都要往後稍,丟點麵子算什麼? 他這個年紀了,早就過了隻顧麵子不要裡子的階段了,隻要一切順利,眾人按照自己設想一般進行支持,那麼他的未來就一片光明。 所以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欣賞,而是繼續在人群中閑聊調笑著,帶動著聚會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