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第一句詩落下,圍觀的眾人卻是不解其意。 “讓寫書,第一句和書有何關係?”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這是何意?” 林榮瑞聽著旁人念出的詩,神情帶著一絲得意,他早已派人調查過元簡,知曉元簡是個腦袋不甚靈光的書呆子,如今果然沒猜錯,元簡果然是個廢物,第一句居然跑題了。 江雲鬆也疑惑的看向元簡,心中不解,但他表情依舊淡然,靜靜等著第二句詩。 蘇芊洛有些氣惱,她早已猜到林榮瑞會刻意刁難元簡,所以自己也作了一首詩,沒想到那個書呆子居然不領情,她在心底罵道:“登徒子。”但是事已至此,蘇芊洛隻得想著等會如何幫幫元簡,讓他不至於太難堪。聽到第一句詩後,蘇芊洛已經在心裡判定了元簡確實是個登徒子加書呆子,她心裡也很詫異,兩種完全不同的屬性居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個人身上。她嘆了一口氣,便開始思考待會如何去破防林榮瑞了。 元簡自然不知自己娘子心裡那些想法,他寫完第一句詩之後,停頓了片刻,便開始寫第二句。 至於為什麼停頓,因為元簡要重新拾起上一世的九年義務教育。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第二句詩。 眾賓客細細的品味著這首詩,神情由一開始的疑惑不解慢慢轉為恍然大悟,隨之而來的便是興奮。 江雲鬆看著書童抄寫的那兩句詩,嘆道:“元兄果然大才啊,此詩句句不談讀書,但又巧妙地講出讀書之重要性,與元兄的詩相比,在下的詩可以扔進廢紙簍了。” 元簡笑著回道:“江兄過獎了,在下隻是靈感突發偶然的來而已,也許這便是在下一輩子做的最好的一首詩了。” 江雲鬆道:“一首詩便可以勝過旁人千首萬首詩了,元兄還是謙虛了,元兄這首詩取何題目?” 元簡沉吟了一會,說道:“便叫它觀書有感。” 林榮瑞發現事情並沒有向自己預想的方向進行,元簡那廢物居然作出了一首好詩。而且江雲鬆此人林榮瑞很清楚,雖然表現上儒雅溫和,但骨子裡是極傲的。元簡作的詩能得到江雲鬆如此之高的評價,林榮瑞頓感不妙。 此時書童已經將元簡的詩抄了許多份,放到了每人麵前,林榮瑞拿起一張,細細觀看。越看,林榮瑞的臉色越難看,江雲鬆評價的沒錯,元簡作了此詩之後,其他人的詩確實可以扔進廢紙簍了。 林榮瑞勉強笑道:“元兄大才,此詩可以流傳千古了,依我看,這江州第一才子的名號,元兄可以與江兄爭一爭了。” 元簡蹙眉,這林榮瑞賊心不改,現在居然開始挑撥他和江雲鬆,正欲開口,江雲鬆卻先一步說道:“林兄此話不錯,元兄之才確實令在下心服口服。” 他站起身,向元簡微微拱手,道:“在下坐井觀天,今日才知江州還有元兄這位才子。在下還有要事纏身,先行一步,元兄可否抽個時間,與在下一聚?” 元簡凝眸看著江雲鬆,這江雲鬆雖傲氣,但也拿得起放得下,元簡對這類人極為欣賞,於是便拱手道:“江兄盡管叫在下便是,在下一定赴約。” 江雲鬆向林榮瑞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蘇芊洛仍然有點懵,她看著元簡的詩,似乎對元簡有些陌生。這個登徒子為何會作出如此好的詩?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給元簡寫的詩,自己還真是自作多情,居然害怕他丟臉,蘇芊洛羞惱地將自己的詩地揉成一團,放了起來。 林榮瑞現在很憤怒,明明要戲弄的是元簡,到頭來自己卻成了小醜。他深吸一口氣,還有更重要的事。他擠出一個笑臉,對蘇芊洛說道:“芊洛,你的聽雨軒是書鋪,在下的觀雲閣也是書鋪,咱們可要走動走動,在下對經營一道頗有研究,芊洛若有不懂的盡管請教在下便是。” 林榮瑞有自己的心思,他對蘇芊洛一直不甘心,開這個觀雲閣也是為了能順理成章地接觸蘇芊洛。 旁人見狀,心中了然,紛紛看向元簡,林榮瑞現在當著他的麵如此親昵,他們很想看看元簡會如何處理。 元簡不做動作,而是看向了蘇芊洛。經過幾日的相處,元簡對蘇芊洛已經頗為了解。自己家的這個娘子,雖然毒舌,雖然傲嬌,雖然不喜與自己的婚事,但極有原則,大是大非麵前掂的很清,而且還有些護短。倒是個好娘子,元簡心裡默默想著。 果然,蘇芊洛緩緩開口:“林公子倒是不必如此費心,經營一道小女也略有研究,況且”,蘇芊洛看了一眼元簡繼續說道:“況且有相公幫我扶持,並不需要外人相幫。” 蘇芊洛站起身,走到元簡身邊,握住元簡的手,元簡驚訝的看了她一眼。蘇芊洛耳尖已經微紅,這是她第一次與父親之外的男子有身體接觸,她講不清那是什麼感覺,隻覺得身體發熱,心跳加速。她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還有,林公子以後請不要那樣叫我。” 林榮瑞看著元簡兩人,此時蘇芊洛緊緊握著元簡的手。林榮瑞心裡無比窩火嫉妒,但他仍然不死心,強顏歡笑道:“芊洛……” “林榮瑞!自重。”蘇芊洛怒道。 直呼本名,林榮瑞知道蘇芊洛已經怒了,他心裡更是嫉妒,恨不得撕碎元簡。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說道:“蘇小姐,在下為你寫了一首詩,請蘇小姐……” 話音未落,隻聽得一聲嘆息。 “哎,林榮瑞。” 元簡放開蘇芊洛的手,拿過了那張紙,粗略一掃。 “哎,林榮瑞,詩寫的狗屁不通,人也像狗皮膏藥,你和狗倒是挺有緣的。” 林榮瑞臉色頓時被氣的煞白,他叫道:“你這個廢物贅婿……” “閉嘴。”元簡輕輕地說道,同時他展開了上一世那種上位者的氣場,冷冷地瞥了一眼林榮瑞。 林榮瑞被他看了一眼,竟說不出話來。 “拿紙筆來。”元簡沉聲說道,看向場上的眾人,眾人被他氣勢所攝,居然都安靜了下來,無人敢與他對視。 很快紙筆便放在了元簡麵前,元簡看向林榮瑞,像是下了一道判決書,緩緩地說道:“以後你別寫詩了。” “你……”林榮瑞發現自己竟不敢與元簡對視,連話都講不出來。 元簡不再理會,拿筆蘸墨,筆走龍蛇: 太康十七年,餘入蘇家。感餘妻之麗,遂作賦曰:“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元簡一口氣寫完,一張長卷竟被他寫滿,其間未有停頓。他長舒一口氣,擱置下筆。 各書童忙著抄寫,片刻之後,終於抄寫了幾十份,散給眾人。 看了前幾行之後,眾人便屏住了呼吸,被此篇文章的文采所攝,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林榮瑞見到其他人這副摸樣,不信邪般的拿起一張紙,開始看了起來。 許久之後,他放下紙,臉色頹然。 蘇芊洛看著這篇文章,呼吸急促。之前她曾聽元簡講過,要為她寫一篇賦,當時她以為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元簡竟真的寫了出來。 而且寫得如此妙筆生花,字字珠璣。 蘇芊洛看向元簡,他身著一身青袍,臉龐棱角分明,氣勢懾人,不怒自威,陽光照射之下,更顯得光彩照人,令蘇芊洛有些炫目,但又移不開眼。 元簡開口,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這篇賦,我將它命名為‘洛神賦’。” 洛神賦,蘇芊洛,原來都帶個“洛”字麼,竟如此浪漫。場上的女眷看著元簡,心中春心蕩漾。 元簡看著木然的林榮瑞,並未說話,隻是嘆息了一聲,帶著同情和輕蔑,他牽起仍然呆呆的蘇芊洛的手,離開了觀雲閣。 林榮瑞站立不穩,跌坐在椅子上。 這篇洛神賦,開始以驚人的速度聞名於江州乃至大魏,一時間江州紙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