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雪(1 / 1)

修羅地獄!   有如曇花開放一般,湧向藥不死的士兵們忽然站定,然後由近及遠緩緩仰頭倒下,以藥不死為花蕊,以無數正在死去的士兵們骨朵,一排一排向外倒去,一輪血紅而鮮艷的詭異花朵在漫天飛沙之中緩緩綻放。   數十名士兵一瞬被全數殺死,青銅鏡也轉為黯淡,無力的落在藥不死腳邊。   藥不死緩緩半跪在地,將死前還牢牢抱住他腿的士兵奮力的推到一邊,他眼角淌血,在紅彤彤的視野中環顧左右,他看見本來百多名的騎兵此時幾乎被自己全殲,活下來的,隻剩外圍的十多騎而已,理論上,他們已經無法對道長和李魚造成任何威脅了。   他抹了把臉,抓起剛才丟在一旁的斷劍杵地勉力站起身子,還剩一些,能殺多少殺多少吧。   “哢噠。”一聲機括撞擊的脆響在這死寂之中忽然敲動了藥不死的耳朵。   他有些驚訝的轉頭,看見騎兵方陣的最後方,不知何時伸出的一支繪滿古紋的長銃槍黑洞洞的槍口忽然爆出尺餘的火焰,一枚精鋼彈丸以火焰為底色,正瞄準藥不死的腦袋徑直飛了過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藥不死發現自己甚至能清楚的看清那枚飛速旋轉的彈丸上被滑膛擦出的傷痕和底火炸裂時熏黑的痕跡,但時間終究沒有凝固,彈丸在這仿佛定格了一般的世界中緩緩前行,而他自己,卻好似除了大腦以外,任何地方都無法動彈。   想象的到,這粒彈丸最終會在強大的沖擊力下,狠狠的擊中自己毫無防備的腦門。   “我要死了吧?……嗬嗬。”   生死時刻,藥不死的心中卻偏偏一片平靜,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光之中,往事像是走馬燈一般浮現在他的眼前。   一股熟悉的涼意好像從藥不死的心底開始,迅速覆蓋他全身,他從耷拉下的的眼皮下似乎看見了記憶中的那漫天風雪,好冷啊……   那年,下了好大的雪,淹沒了千家萬戶……   ……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當這雪大到隻需一夜時間就生生的壓垮了房屋的脊梁,把一個又一個村莊裡的窯洞深埋的時候,大概就沒人這麼想了——於是他們知道了,這是雪災。   沒被雪災壓死的村民們從被雪壓塌的房屋裡扒拉出單薄的衣裳和乾癟的糧袋,一路往相對繁華的城鎮逃難,在他們質樸的想法中,那裡的人住的房子堅固些,總不會睡到半夜就被自家房子壓死吧。   於是在月餘之後,在白麓往京畿的官道上,緩慢的行走著一些杵著樹枝的難民,他們身上的衣服大大小小,看似是把許多人穿的衣服都胡亂套在了身上——山中的風雪將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留在了原地,隻有很少的人能走出山中來到官道上來,那些沒有挺住的,衣服便歸了別人。   積雪的官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不慎摔在了積雪化開的泥濘裡,旁邊的大一些的男孩趕緊拉起她,看她受傷沒有,小女孩的臉是蒼白的,手上和耳朵上都出現了可怕的凍傷,眼睛卻很亮,她卻拍拍身上的泥土道:“哥哥,沒事,咱們不是馬上要進城了嗎?那裡有吃有穿,我們得快些走呀。”   男孩咬咬牙點了點頭:“好,咱們走。”   “哥哥……”小女孩走了一陣,口中發出蚊子叮一般的聲音:“我餓了……”   男孩想了想,從懷裡掏出半個硬邦邦的窩頭,小心的掰下一小片塞進小女孩口中,然後把手上沾的碎沫抿到嘴裡。   “哥哥,你也吃呀。”   “不用,我剛吃了幾口雪,飽的很。”男孩虛弱的笑了笑,將隻剩一小塊兒的窩頭小心的放回貼身口袋:“到城裡就能吃到飽啦!”   兩人又走了一陣,路上偶爾會有實在挺不住的難民倒下,然後他們的衣服和物品就會被附近的人迅速瓜分掉,男孩和女孩年紀不大,根本沒有機會去獲取禦寒的衣物,所以一直到現在,小男孩身上也隻有一件塞滿了稻草的布衣,小女孩也差不多,隻是多了半張破席子圍在身後。   兩人艱難的行進中,男孩忽然踉蹌幾下倒在了路邊。   “哥哥,哥哥!”小女孩迅速去探男孩的鼻息,還好,哥哥的鼻孔處還有溫熱,隻是從脖子到臉上都是紅暈,摸了摸哥哥的額頭,好燙。   “哥哥病了”小女孩強忍著哭聲,學著婆婆那樣把男孩的腦袋枕在自己瘦弱的腿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她驚恐的發現,路上有幾個難民已經不聲不響的站在了兩兄妹的身邊,他們並沒有說話,隻是像草原上的禿鷲一般耐心的等在一旁,隻等這個小女孩也倒下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多穿些衣服了——也可能在夜裡偷偷多吃兩塊肉……   “救救我哥哥,他病了。”小女孩懇求的抬起頭看著周圍俯視他的大人們,但她隻看到大人們似乎隻是在仔細的打量著自己,對她的請求置之不理。   “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哥哥吧。”小女孩眼中滿是淚水,在灰撲撲的小臉上刷出兩道淚痕。   然而眾人回應她的隻是漠然。   不知過了多久,小女孩的淚早已流乾了,她的頭一點一點的,似乎也要在饑寒交困的環境下暈死過去,而周圍的難民們也蠢蠢欲動起來,都想靠的近些好搶個好身位。   “讓開,別擋著車了!”   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官道經過,前後各有十多名騎兵護送,開路的騎兵用馬鞭粗暴的驅趕擋到路的難民,圍在小女孩身邊的難民被驅散了一部分,小女孩也被驚醒了似的抬頭看著路上經過的馬車,她忽然想起婆婆給他們講過的話本故事,於是她站起身來。   忽然馬車的車夫喝罵一聲拉住了韁繩,馬匹嘶鳴一聲人立而起停在原地:“哪裡來的小女孩,不要命了?快走!”他抄起鞭子,在空中抽出一個爆響,在道路中間的一個骯臟的孩子眼前炸開,之所以看出她是女孩,是因為孩子頭頂綁著的一根臟兮兮的紅繩。   “快讓開,不然小心被馬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