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洪濤滿麵春風,恭敬地將薛玉迎了進去。 他的兒子孫明跟在一旁,一言不發。相較於家主的熱情,這位少主顯得有些平靜。 薛玉此行是來借錢的,不是來裝逼的,自然也表現得十分謙遜。 三人來到客廳先後落座,孫洪濤與薛玉相互客套了一番。 薛玉其實不太擅長交際,但是為了借錢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孫洪濤怎麼說也是一個小家族的家主,自然看出了薛玉這點小心思。 他說道:“李公子(薛玉化名李玉)能來府上是我孫家的榮幸,不知道有什麼用得著我孫家的地方?” 薛玉沉吟道:“實不相瞞,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被徐家某位長老收為記名弟子。 前些日子,老師有事先走了,他臨行前吩咐我去粟陽徐家找他。 這裡距離粟陽有一千多裡路,我希望孫家主能資助一點盤纏。” 孫洪濤還未說話,孫明搶先道:“不是我不相信李公子,實在是見過不少欺世盜名之徒到莊上來騙吃騙喝。 李公子空口無憑,不知可有其他法子自證身份?若李公子能證明所言非虛,我願意賠禮道歉。倘若不能,我也會贈予李公子些許錢財。” 孫洪濤喝道:“我與李公子談話,哪輪得到你插嘴。” 薛玉搖了搖頭,從容道:“孫公子說得不錯,我確實沒有辦法證明。 這樣吧,我願意為莊上做點差事賺些路費,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這倒是有些出乎孫家父子的意料。 眼前這位少年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徐家弟子又不能自證身份,即便被人質疑仍舊麵不改色,甚至還願意幫他們做事。 父子倆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他是來打秋風還是來找工作。 孫洪濤倒是覺得他舉止大方、氣度不凡,暗自下定決心要資助他。 孫明一貫不相信嘴上說的那套,但還是有些佩服薛玉的風度。 他沉吟道:“此去粟陽路途遙遠,李公子敢孤身一人前往,想必身手不凡。我平日裡喜歡和同輩之人切磋,不知李公子可否指點一二?” 這父子倆真是唱得一出好戲,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但又不失禮數。 他若是勝過了孫明,借錢這事想必十拿九穩。薛玉不再猶豫,應下了這場比試。 兩人商量一番後定下了比試規則:隻用招式不使內力,隻比拳腳不比兵刃,誰先倒地誰就輸了。 二人來到後院中劃下道來。 孫明的招式普普通通,說不上精妙,隻能說基礎功比較紮實。 薛玉見招拆招,隻守不攻。 一時間兩人打得有來有回,難解難分。 這隻是切磋,沒必要落了別人麵子,待會還得管人家借錢呢。薛玉打定主意,就慢慢耗,等這哥們累了自然也就停了。 孫家主武功稀鬆平常,看不出其中門道,隻覺得自家兒子和這位李公子打得旗鼓相當,連連拍手叫好, 孫明打著打著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管自己如何變招都破不了防,所有的攻擊就像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 打了半天,孫明的氣息有些紊亂,滿頭大汗,衣服也濕了一大半。反觀李玉,跟個沒事人一樣,剛開始什麼樣子現在就什麼樣子。 他算是明白了,當論手上功夫,自己遠遠不是對手。 孫明直截了當地向薛玉認輸,並為之前的言行道歉。 薛玉沒有多說什麼,付之一笑就此揭過。 見識過他的武藝後,孫家父子心服口服,當即吩咐下人準備好宴席款待薛玉。 薛玉一聽,立馬推托道:“孫家主,我來此隻是為了借些盤纏上路,不用這般勞師動眾。” 人情債最難還,薛玉隻是單純地想借點錢,並不想牽扯其它的東西。 孫洪濤也明白薛玉話裡的意思,沒有過多挽留。 今日雙方簡單地認識一下,有了些金錢上的往來,他日相逢也算半個熟人。 就這樣薛玉拿著七十兩銀子離開了孫家,至於什麼時候還,薛玉沒說孫洪濤也沒問。 現在離會合的時間還早著,薛玉打算四處逛逛。 忽然間,他遠遠地看見了伯父的身影。 薛玉走上前,狐疑道:“老師,你是不是在暗中跟蹤我?” 徐淩峰笑道:“我怕你小子借著我徐家的名頭胡作非為。” 薛玉嘿嘿一笑,說道:“沒啥,就借了點錢。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不急,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 我教你一點徐家的功夫,免得別人說我徐淩峰不會教徒弟。”徐淩峰說道。 薛玉欣然同意。 兩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地方,徐淩峰表情有些復雜。他沒有給薛玉講武功秘籍,反倒是說起了一個關於徐家的故事。 ………… 徐家有一門絕學叫《滄海橫流》,隻有直係出身的核心弟子才有資格學習這門刀法。 徐淩峰出身於旁係,年輕時就深受上任家主賞識,被破格授予這門武功。 後來他也不負眾望,晉升為旁係的大長老。 徐淩峰想要消除旁係和直係的隔閡,讓兩者合二為一,從此隻有一個徐家,再無旁係和直係之分。 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因理念不同,徐淩峰與當時的家主爆發了劇烈的沖突,引起了旁係與直係的大戰,他的妻子也在這場大戰中不幸身亡。 徐淩峰一氣之下帶領旁係弟子分家,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離開祖地洛城,來到了粟陽。 徐家的內亂引來了邪道宗門的窺伺。 起初,因為徐淩峰與天魔教教主薛厲交好,一眾魔頭心有忌憚,不敢輕易動手。 後來,徐淩峰出走,一群黑衣人在一夜之間夷滅了洛城徐家。大火過後,隻留下一片灰燼。 此事對於徐淩峰來說宛如晴天霹靂,他要看顧徐家,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拜托薛厲調查。 這件事過於隱秘,薛厲傾盡天魔教之力也無法查到是哪些人參與了滅門。 他在調查中發現了一個極為恐怖的事實:北方六大邪道宗門(天魔教、蝕心殿、合歡宗、拜月教、陰陽門、輪回殿)除了天魔教和拜月教,其它四宗都參與了此事。 迫於巨大的壓力,薛厲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 薛玉在穿越之前看過正邪大戰、邪道內亂的背景介紹,當時隻覺得江湖也就這樣,無非是打打殺殺、人情世故,直到今天聽聞親身經歷者的講述,他才明白江湖有多殘酷。 一個家族的覆滅就如此慘烈,幾個甚至幾十個宗門的戰爭又是怎樣一副人間煉獄。 薛玉第一次開始討厭這個曾經夢寐以求的武俠世界。 有一個問題,他一直不曾想到,或者說他一直在刻意逃避。 如果有一天,他在這個遊戲世界死亡,他的靈魂會回歸現實世界嗎? 還是說就這麼死了? 這個答案或許隻有等他死的時候才能知道。 他想起了韓姨說的那句話: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