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謊。 水龍頭打開,盥洗臺一點點被水灌滿,匯成一麵水鏡。水波一圈圈蕩開,扭曲了映在水中的人臉。 緹娜彎腰掬了一捧水,潑在臉上,水珠順勢滑落,浸濕了衣領。她的指腹撫上前方的鏡子。 指尖傳來絲絲涼意,她開始打量鏡中的自己。 眼睛因這幾天的失眠而充血,布滿血絲,眼下泛著烏青。堪堪至肩的短發用皮筋紮起。鬢角的碎發散落,沾了水緊貼在臉頰處。 這是她被困在這裡的第三天。再沒有第一天的悠閑自在,她開始焦躁。想盡辦法去逃離這個鬼地方。 可都不盡人事。 緹娜的額頭貼在冰涼的鏡麵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緹娜。” 約克擔心緹娜,便跟過來看看。 緹娜移了腳步,無措地捂著臉在約克麵前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一遍遍地向麵前人訴說自己的渴望。 “我不想待在這裡,我想回家。” “這個鬼地方把我快要折磨死了,你瞧瞧我,都快沒人樣了。跟個瘋子一樣。” 她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不管不顧地大聲說。 “我又不是警察,誰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約克被她的話驚到,伸手捂住了緹娜的嘴。 “她聽的見,別再說了。” 緹娜還想掙紮,約克一把捧住她的臉,手腕使著勁,逼迫緹娜的眼睛看著自己。 “她把我們困在這裡,是想找出當年的真兇,一日不找到誰都別想出去。” 緹娜扯開約克的手,直接戳破當下的現狀。 “可我們不知道誰在說謊。” 從無數個謊言中尋找真相,難如登天。 約克盯著被鎖死的閣樓,安慰道。 “她會幫我們。” 受害者怎麼不會想找到加害者呢。 此時頭頂上的閣樓傳來踢踏的腳步聲。 她又在跳舞了。 約克急忙帶著緹娜往樓下走。 “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快走吧。” 躺在沙發上的約翰正哼著小曲,愜意地喝著從廚房裡找到的紅酒。約翰顯然不懂情調,握著瓶身就一口悶下。 瓶身傾斜,紅酒向瓶口流去,進到約翰的口中。喉結滑動,紅酒盡數吞下。 紅酒入口甘甜。 可約翰再次喝酒的動作一頓,略帶疑惑,從沙發上坐起,然後拿出口腔中的異物。 ——是張小紙條。 紙條泛黃。 隨著指尖的動作,紙條漸漸展開。上麵寫著。 ——我很想你,你能來陪我嗎。 約翰的神情不再那麼的雲淡風輕,上麵熟悉的字跡讓他有一瞬間的怔愣。 周邊突然安靜起來,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那麼急速那麼沉重。安靜又被快速打破,耳邊變得嘈雜起來。 有人在講話。 可突如其來的耳鳴,讓他無法聽清楚。說話聲斷斷續續,有時覺得說話人離自己很遠,可有時候又很近,仿佛就在他耳邊低語。 聽見她說。 “我今天新學了一個舞,放學後我跳給你看啊!” 雖然無法看清她的臉,可她的語調輕揚活潑,能感覺到她的愉悅。 或許她在笑吧。 溫度開始驟降,寒氣侵入骨肉,冷得讓人發顫。 她變得不高興了,她在悲憤地控訴。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肯見我一麵。” “這裡太冷了,真的好冷,你來陪我吧。” 不待約翰回答,他的身後響起倉促的腳步聲,約翰想回頭看是誰,可脖頸卻像僵硬的木頭。 他回不了頭了。 他被推倒了,原本堅硬的地板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化為湖水,約翰墜入其中。 她就站在湖邊,發出陣陣的嬉笑聲。靜靜地看著他慢慢沉入湖底。 湖裡的視線變暗,寒冷的湖水沒過他的鼻腔,進入他的五臟六腑,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臨近死亡。 最後一刻,約翰在沙發上睜開了眼睛。喝完的紅酒瓶還倒在茶幾上。 原來是醉酒後做的噩夢。 噩夢的餘驚還縈繞於心,久久不散。額頭出了冷汗,約翰想要伸出手去擦拭,卻發現手裡攥著東西。 掌心攤開,赫然是那張泛黃的紙條。 他又聽到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