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各位,在這兒等死哪(1 / 1)

“娘,我餓!”   屋簷下,一個5歲大的孩子蜷縮在一件破爛的袍中,對身邊的母親說著話,   女人摸了摸孩子的頭,輕聲說道:“娃兒乖,再忍忍,明天就有吃的嘞。拿這個吮吮。”   同樣的話,一路上她已經說了好多遍了,有時候準,但大部分時候隻是哄哄孩子的讕言,那小孩也很乖,接過母親手中的樹枝放進了嘴裡,慢慢的吮吸了起來。   樹枝的皮已經被剝去,長久的使用讓樹枝染上了一層黃色,小孩吸吮著,嘴裡有了東西,肚餓好像的確消了幾分。   這時,一個男人撐著傘從母子前走過,又退了幾步,回到了她們麵前,蹲了下來,目光肆無忌憚的在女人臉上胸上掃著。   女人警惕的把孩子抱在懷中,扭過了頭去躲避著男人的目光。   男人嗤了一聲,低聲和女人說了幾句,女人的臉瞬間充滿了屈辱的神色,剛要開口,就看到兒子睜著一雙大眼睛正眼巴巴看著自己。   她又看了看兒子手上的樹枝,一咬牙,點了點頭,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你先給吃的。”   男子輕笑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饅頭丟到了地上,女子一把撿了起來,擦去上麵的汙水,塞到了兒子的手中:“娃,快吃。”   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突然之間自己不用吸樹枝,有饅頭吃了,捧著饅頭就啃了起來。   “娃兒乖,在這裡等著娘,娘去去就回來。”   男子站起來,狠狠地拉起了女人,走進了雨中,與她的骨肉分了離。   -----------------   亥時四刻,留縣縣衙後堂   王翀吹了吹手指間殘留的時辰香香灰。   這是他做的一種小東西,每次需要短暫休息的時候就點燃了夾在手指間,等被香頭燙醒的時候,正好是半刻鐘。   雖然瞇了一會,但他還是感到很累,城裡城外的流民,隨時可能爆發的暴亂,就像一塊千鈞巨石吊在他本就因長途跋涉而疲憊不堪的神經上。   他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早一點做出布置,就能把形勢朝著好的方向多拉一點回來了,什麼都不做,那就真完了。   兩萬流民,還有留縣幾千百姓,不僅僅是兩個數字,更是活生生的一條條人命,王翀不敢有所懈怠。   “打開縣學、常平倉、學廟這些地方,衙役們回來後,讓他們把城裡的流民安置到裡麵去,記住,打散安置,千萬不能讓青壯男子聚集在一起。”   王翀想了想又說道:“找人悄悄去找各家米店,不管是米、麥、豆,隻要能吃的,就全部買下來,注意,留出城中百姓兩日所需,不要聲張,然後趕緊熬粥,每人一碗,隻救命,不吃飽。”   趙童兒在一邊微微有點出神,這小官兒說的都是軍中之法,不讓青壯男子聚集,不給他們吃飽,是為了防止他們鬧事,隻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馬縣令為難的說道:“大人,如果他們不肯賣怎麼辦?”   “那就你自己拿錢出來,再不夠,就把留縣縣衙大印抵給他們!”   王翀站起來,拿著竹棒指著馬縣令怒喝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錢?銀子能買回你的命嗎?流民一旦事變,你就算能活著跑出留縣,陛下也要砍了你。”   “下官明白了,馬上去辦,馬上去辦。”   馬縣令拱了拱手,急沖沖的跑出了房間。   王翀泄氣般的癱坐在椅子上,手扶著額頭,大拇指在太陽穴上不斷地按著。   頭疼啊,頭疼,自己明明在家中吃著牛肉擼著貓,想著嚴蕊的白大腿,怎麼就走進一個危局中了呢。   自己到了京城是為了躺平的啊,怎麼事情一個個的找上門了呢,總感覺有一雙手在推著自己,不,不止一雙,好幾雙。   趙童兒從桑音手上接過茶,放到了王翀的麵前:   “小官兒,如果大戶這裡借不到糧,你怎麼辦?”   “我不知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趙童兒略一思忖,說道:“我覺得你吧,和衙役們怎麼說都行,我爹當時和將士們說的更過分,什麼要殺齊人全家之類的,但真的打起來,他還是很有分寸的。有些事可說不可做。”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一怒之下殺了士紳是吧,我沒那麼傻,一個士紳後麵牽著一串官兒呢,再說殺了他們,這糧食也不會變出來。”   說到這兒,王翀覺得有點不對,縣主你這麼一個暴脾氣現在竟然拿勸我克製?不對勁!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縣主,不管我怎麼胡鬧,就算是當街殺了人,還有爹和陛下護著我,大不了就是被奪了縣主名頭,回河州去唄。”   王翀聽懂了趙童兒的話,他用很復雜的眼光看了看她,說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們是一夥兒的呀!”   王翀想了想,很認真的對趙童兒說到:“縣主,這裡情況很危險,我是流民治安使,跑不了,伱是千金之體,沒必要身陷險地,趁著天黑,我讓馬縣令找兩匹馬,你們先走吧。”   趙童兒從椅子上起身,拔出寶刀,熟練的耍了一個刀花,說道:   “現在流民成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身為大陳縣主,怎能置身事外,倘若那流民暴亂,我身為鎮北軍之後,更應承擔平亂之責,鎮北軍隻知向前,從來不知逃字怎麼寫!”   王翀被趙童兒這番大義凜然的話給說懵了,怪不得你這麼莽,敢情生長環境就很莽啊。   這時,留縣典史走了進來,拱手說道:“王大人,縣中幾位大戶都在許員外家,衙役們不敢動粗。”   “沒事,青山不就我,我來就青山,走,去許員外家討個茶喝。”   -----------------   許員外家,戲臺上的戲子已經不見了,幾位大戶都陰沉著一張臉,衙役們則一個個愁眉苦臉,像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許員外瞄了一眼邢捕頭,邢捕頭討好的拱了拱手,剛要說話,許員外就把頭扭了過去。   邢捕頭尷尬的把手收了回去,雖然王翀在縣衙的那番話說得他們熱血沸騰,但真到了大戶麵前,那點好不容易找回來的鷹犬之氣就又和昨夜在小紅身上一樣,來得快去的也快,隻碰了一下,便泄了。   這時,邢捕頭看到王翀走了進來,心裡長出了一口氣,大人,你可算是來了啊。   王翀笑瞇瞇的拱著手:“大家好大家好啊。”   “見過縣主。”   許員外帶著眾人向趙童兒行禮後,看了王翀一眼,一甩袖子,重重的哼了一哼。   王翀也不尷尬,自來熟一樣的拿過一個椅子坐了下來,又在桌上拿了一個茶杯,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後說道:   “各位,在這兒等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