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雖靠近官道,但也隻是個臨時歇腳之所,故而條件設施較為簡陋,一間客房可容納四人居住。 餐點時,葉凡三人正同桌共飯,灰蒙蒙的門外又傳來了馬鳴聲。 隻稍片刻,一男一女帶著兩個仆從走進店來。 兩個主人衣著精致考究,其中男人麵容白凈,女人也是綽約多姿,二人黏黏糊糊應是一對夫妻。 這四人在吧臺訂了兩間客房,夥計隨即領著他們上樓認屋,如此一來兩方生人也是打了一個照麵。 葉凡的視線從那對夫婦身上一掃而過,途經後麵的一個仆從時,卻意外地和他對視了一眼。 這老仆倒沒什麼特別,穿的也是極廉價粗糙的麻衣,容貌衰敗老朽,連氣質都滿是遲暮。 就是這樣一位年邁的奴仆,他的眼珠卻讓葉凡目光一凝。 尋常老人上了年紀,大多會眼神渾濁,或者晶狀體泛黃、帶有血絲。 可這老仆卻瞳孔透亮、眼白分明,連一些年輕人都未必能有這樣明亮的眼睛。 葉凡原以為自己是疑心發作,老仆眼球健康或許是因為他保養的好也未嘗可知。 誰料另一個同行的老仆卻是滿眼混雜,目中流露出發自內心的麻木,隻是本份前行,全程沒有張望。 四人轉過樓梯角很快消失在了三人的視野裡,之後再也沒有下來過了。 客棧中點著蠟燭和油燈,三三兩兩的客人在桔色的光照下推杯換盞。 “呼嗚~” 不知從何時起,木窗外已是狂風橫行,豆大的雨點瞬息間就自天而降,雨幕密集取代了遠方的山景。 大雨飄飛,闖入的雨水弄濕了窗邊的桌子,店小二見狀急忙上前合上了窗戶。 “山雨欲來風滿樓呀!” 葉凡步至門邊,眺望遠處,冷風撲麵而來,吹拂著墨發。 疾風如同大手把玩著樹木葉冠,驟雨壓垮了根根勁立的青草,卻是寒流入境席卷而來。 …… 夜晚,大周皇宮,皇帝寢殿內。 飾有龍紋的火盆放在通風處,上等的檀香木炭被燒得發亮,淡淡的香氣洋溢在空氣中。 龍床上,一位儀態雍容、烏發茂密的老者正在酣睡。 隨著窗外雨聲嘀嗒作響,加之紫紅閃電在雲層中翻滾,柏瑞的眉頭微微皺起。 夢中,柏瑞一身淡黃龍袍,如同往常一樣在殿內批改著奏折。 忽地從門外傳來了鐵器交鳴的鏗鏘聲,夢裡的他聞聲直接拔出寶劍,一步沖到了門外。 可觸目的並非宮庭院落,而是一片荒野草地。 柏瑞完全沒有意識到空間變化的異常,他握著寶劍就登上了前方的小坡。 在那柏樹底下,隻見前方是烏壓壓的軍隊,軍旗飄揚看不清字樣,洪亮的鐘鼓聲震得他頭昏眼花。 “哪裡來的賊子!爾等要造反不成!?” 周元帝劍指眾軍,厲聲嗬斥道。 可惜這是在夢境之中,自然無人理會他的放言。柏瑞虎目怒睜,眼睜睜地看著大軍朝他碾壓而來,瞬息間敵軍又化成了汪洋洪水將他吞沒。 柏瑞哇的一聲嘴口大開,汩汩水流沖進了他的胃中,空氣稀薄到了極致,生死關頭正在此刻。 “轟隆隆!” 紫紅乍現,雷聲轟鳴。 在刺眼的光亮下,周元帝柏瑞猛然驚醒。 “呼呼呼!來人!來人!” 下一秒,太監總管快步入門,點燃了床頭的蜂蠟。 “陛下您怎麼了?” 暖和的火光驅散了黑夜,也讓柏瑞冷靜下來。 柏瑞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用沒有絲毫起伏的聲線問道: “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子時剛過了。” “呼!下去吧,明日朝會後傳太史令到禦書房來見朕。” 周元帝望著窗外的雷光,身上棉被一角被捏得發皺,發黑的麵容上陰雲密布,看得太監驚駭膽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時悅來客棧也處在風雨飄搖中。 靜悄悄的走廊裡,黑衣人手持短小彎刀,步履輕盈地來到了某間客房外。 一根細管通過門縫,淡淡的煙霧自管口飄出。 一刻鐘後。 短刀插入門縫,緩緩地向上滑動,直到遇到阻礙後,被人用力上頂。 “哢噠。” 輕微的聲響很快就被深夜隱秘掉了。 抹了油的門軸並未發出聲響,細狹的門縫逐漸拉寬,黑衣人躡手躡腳地潛入其中。 房間內有兩個上下鋪,黑衣人好似早有目標,徑直走向左邊的木榻。 俯視著床上雙眼緊閉的俊美青年,黑衣人麵罩下的嘴角上揚,他右手倒握短刃,眼角一斜,就要朝青年脖頸刺去。 在呼呼風聲中,淬毒的冷鋒折射出白光,黑衣人眼前一花,整個人直接撞在了門板上,發出一聲巨響。 屋內被燭光照亮,葉凡身著霧氣走到了黑衣人身邊。 黑衣人眼眶欲裂,大口大口地嘔吐著血塊,全身的麻木讓他連抬手都做不到。 眼看葉凡不斷靠近,黑衣人染血的嘴角微微扭動,很快黑血滑出齒縫,他絕息而亡了。 “嘖,大意了。” 這時張銳進和周天養跳下了床,將鼻塞扔入廢簍子。 張銳進摸索著屍體的同時,後怕道: “多虧賢弟觀察細致,這才讓我們有了防備,沒想到果然有人前來刺殺。” 望著地上夾雜內臟碎末的血跡,周天養哼哼道: “真有不怕死的混球來找麻煩,他們這是自尋死路!” 好像摸出了什麼物件,張銳進伸開手掌一看,原來是一根金色的木質狼牙。 葉凡纖指夾著這狼牙,打量一番後開口道: “這難道是什麼信物?” “是影閣!” 張銳進扯下那遮臉的黑布,脫口而出道。 看到地上蒼老的麵孔,周天養心覺眼熟,略微思索後驚聲道: “這,這不是那個仆人嗎!?” 就在這時,被響聲吸引而來的夥計推門而入,入目的情景讓他驚叫出聲: “殺人啦!” 被夥計這樣一鬧,沒多久房門外就圍滿了人。 掌櫃的抖著身子,見房內的人沒有暴起動手,於是鼓起膽子,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上的屍體,問道: “你,你們殺人了?” 葉凡眼角一抽,指了指地上的黑衣,無奈道: “掌櫃可看清楚了,誰家好人深夜穿成這樣,偷偷進入別人的房間裡。” 那掌櫃也非愚魯蠢貨,隻是突然受到了驚嚇,大腦一時發懵,現在被葉凡一點撥也是反應了過來。 深夜的客房裡出現了一個黑衣人,這種情況正常人都知道誰是好的誰是壞的,雖然這黑衣人才是死的那個。 “那,那他這是?” “還能怎樣,這賊人對俺兄弟圖謀不軌,結果反被重傷,他害怕東窗事發就服毒自殺啦。” 周天養見這掌櫃磨磨唧唧的慫樣,沒好氣地刺道。 這會功夫,先前那對夫婦也被有關死人的議論聲吸引了下來。 男子在人群中一瞄,這才發現死的竟是自己的奴仆,趕忙走上前來質問情況。 瞅著男子唾沫橫飛,張銳進一手將那屍體的臉皮扯了下來,隨即將掌中皺皮丟在了男子懷中。 “這位公子,你再仔細瞧瞧這是不是你家的仆人啊!” 那男子本就被張銳進的做法嚇得魂飛魄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那臉皮更是躲都來不及。 又聽到對方的話,他下意識地看向地上屍體,沒想到被剝去臉皮後的頭顱露出了一張中年人的臉龐。 眼看這男子恐懼得說不出話來,張銳進解釋道: “你家老仆早就被殺了,兇手扮成這副模樣一直跟著你呢!” 一想到自己居然同一個殺手同居了這麼久,自己甚至還罵過他好幾次,男子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直冒,還好扶著門框才沒跪倒在地。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掌櫃也是大概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旋即吩咐夥計安撫房客,將他們帶回自己的房間去。 沒多久,現場就隻剩下葉凡三人、掌櫃和那對夫婦了。 察覺到氣氛古怪,女子急忙捅了捅丈夫,示意他說話。 可那男子此時麵色蒼白,手腳不停地哆嗦,甚至瞳孔都有些失去焦距了。 女子見丈夫的窩囊樣,眼底劃過嫌棄,不得不自己同那四個大老爺們商談這事怎麼處理。 因為涉及江湖仇殺,掌櫃也不想鬧大,最後三方約定都不再提及此事,地上的屍體也就隨意埋在了林中。 房間內,葉凡剛打掃乾凈地上的汙漬,張周二人就回來了。 “怎麼樣,那位公子還好吧?” “俺老周還從沒有遇到過如此鼠輩,你猜怎麼著,這廝居然尿褲子了!” 張銳進清洗著雙手,開口道: “算了算了,這公子應也是嬌生慣養的,哪裡見過這種場麵。” ps:新人作者求推薦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