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天(1 / 1)

9月3日,陰轉暴雨,天氣悶熱,濕度很高,不宜出門。   今天周旭已經乾滿了60天兼職,可以結算工資離廠了,但他卻趴在宿舍裡的單人床上,艱難的喘著粗氣。   他閉緊著雙眼,臉很紅,像是被開水燙傷了似的,麵部皮膚很光滑,連根胡茬都沒有,濃密的眉毛也已稀疏,腦袋更是光得蹭亮。   不用細看就知道他的情況很糟糕,像是經歷了多次化療。   門突然開了,三位身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合力將周旭的身體翻轉過來,然後開始抽血。   血抽得不算多,大約,分別用三根試管保存,放置於手提冰箱裡。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拿出注射器,對著周旭的脖頸上紮了一針,惋惜道:“這是最後一個沒有發生變異的實驗體了,可惜沒辦法帶走,隻能讓他自生自滅。”   另一位道:“他的基因數據都采集完了,回去後我們可以繼續研究。現在的問題是要安全的撤回海上,離凈化開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冷凍庫封閉好了吧?”   “二組正在實施封閉,72小時後鎖會被腐蝕掉,凍庫的電路會被切斷,這些失敗的實驗體肯定能跑出來。”   “193個失敗的實驗體,加上這個就是194個,它們都有3級傳染性,不出意外的話一周之內隻能感染這座城市百分之十的人口,我們的工作進度無法達到預期,分區理事會肯定會讓我們來做二次傳播的。”   “那這具實驗體要不要放進凍庫裡?”   “不用了,整個大陸地區2000多個實驗場總共才製造了不到三百個進化體,萬一他能完成進化,我們還可以回來找他,反正他身上有追蹤器,要找到他不難。我們先走吧,回去還得準備二次傳播的工作。”   天空中烏雲密布,層層疊疊的堆積,仿佛即將塌下來,狂風驟起,裹挾著塑料袋以及各種垃圾在半空飛舞,一道閃電劈下,拉開了傾盆大雨的序幕。   二十分鐘後4輛黑色轎車駛出了工業園,車閘重新關閉,一切恢復了原狀,沒人注意到園區內死一般沉寂。   周旭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在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三名工作人員的對話,雖然心裡無比憤怒,卻也無能為力,此刻他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由於藥物的關係,他漸漸陷入昏睡之中,這60天裡所經歷的畫麵,一個接一個浮現在腦海裡:   起初的第一周很平靜。   首先是上班的第一天,有五輛大巴車運來了很多工友,這些工友都是從各個麵試網點送來的,他們大部分是16至21歲這個年齡段的暑假工,想必全都通過了體檢。   接著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所有人從早八點到晚六點上班,中途有一個小時午飯時間,下班後到食堂吃過晚飯就回宿舍,然後看看電視或者找工友聊天,晚上十點左右睡覺。   工作的確很輕鬆,完成量和品檢都沒人管,甚至乾不乾活兒好像也沒人在意,反正走出車間時肯定有人給大夥兒發工資。   本著拿錢辦事的精神,周旭每天還是在認認真真的工作。   在如此寬鬆的環境裡,工友們都相處的很愉快,大家整天有說有笑,所有人都覺得來對了地方,在這裡打工真是太爽了。   唯一不盡如人意的就是手機網絡質量太差,明明信號滿格,卻連一條微信消息都發不出去,更打不通電話,所有人與外界都失去了聯係。(後來周旭才知道並非網絡質量差,而是園區內24小時開著信號乾擾器,手機在這裡一點用都沒有。   從第二周開始陸續有人離職,離職的人大多是先出現感冒發燒等癥狀,然後就被送去醫務室檢查,但凡去了醫務室的人全都在當天辦理了離職手續,從此再未現身過。   在周緒的記憶裡第二周隻離職了3個人,人數不算太多,沒有引起大夥注意,工友們在一起聊天時還在嘲笑離職的人太蠢,得一場感冒就放棄了這麼好的工作,實在是很不值。   接下來的三周時間裡大概又有10餘人離職,全都是同樣的原因:感冒。   工友們紛紛猜測廠區內可能出現了流感,但沒有人主動提出離職,因為多乾一天就多掙400塊錢,與感冒相比,400塊錢肯定更重要。   到了第六周、第七周,離職的人數猛然增加了數倍,許多人頭一天都還好好的,第二天就病得起不了床,接著這些人也全部離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剩下的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大家要求廠裡的領導給個說法,否則拒絕上班。   可廠裡的表態很奇怪,竟然同意大家暫時停工休息,工資也會照發,由企業組織醫護人員做一次全麵的消毒工作,並為每個員工再做一次體檢,條件仍是所有人不許離開廠區。   既然工資照發,剩下的工友便不再鬧了,大夥兒都待在宿舍裡玩,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不乾活白拿錢,試問有誰會拒絕這種好事?   情況終於在第八周惡化到了極點,兩天內超過八十名工友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抬出了宿舍,剩下還未病倒的工友不到二十人。   恐慌的情緒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工友們又重新組織起來,這次大家的訴求很統一:離職並盡快離開工業園。   可惜這次他們連宿舍大門都沒走出去,一群身穿防化服的男子沖進來,將帶頭的人打了個半死,然後用擔架抬走,從此沒人再敢鬧事。   暴力鎮壓之後,身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員每天中午都會準時來到宿舍,挨個給剩下的人強製注射藥物,無人可以例外。   餘下的幾天時間裡工友們全都病倒了,而周旭是最後一位,他被注射藥物的次數最多,加上9月3號這一次總共7次。   或許是因為他的身體素質好,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反正他撐到現在還活著。   整個園區的人全都走了,他終於獲得了自由,但他還能走出去嗎?   或許說他還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活下去嗎?   隻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