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廬山腳下(1 / 1)

廬山向來是歷史名勝,風景秀麗,常有各地遊學士子前來觀覽,世家大族也往往於此地留有別院。   陳陽休憩的地方是條不小的溪澗支流,距離廬山尚有一段距離,就在他看書的時候,路旁傳來了車馬聲。   前有數人騎馬,後有數人橫刀,被圍在中間的僮仆侍女則各持儀杖,緩行之間森然有度,衣著多為青綠二色,款式簡約大氣,拉車的高頭大馬則渾身無一根雜毛,頗為神駿。   當年中古時期黃巢之亂,不僅令楊筠鬆趁機拿到了禁中玉函秘術,緊隨其後的近百年亂戰,無數郡望世家、豪族門閥更是被連根拔起。   如今這些勛貴世家,到底也沒傳承太久。   一支車隊果然停在陳陽不遠處,似乎也是要歇歇腳,隊伍中的僮仆侍女立即便忙碌起來,幾個拿著器皿前來打水的人,還刻意繞到了陳陽的上遊。   “……”   陳陽見怪不怪,隻旁若無人地側臥於青石板上,邊曬太陽邊看書,他在心中對所謂尊卑並不看重,更不在意此世禮法,所以沒有躲避的意思。   晝伏夜出,令陳陽的外表較常人白凈得多,深秋時節僅著單衣亦麵不改色,加上地上那根頗有些分量的熟銅棍與手中書冊,顯得文武雙全、膽魄十足,引得那些仆役屢屢側目之餘又不敢冒犯,一時間相安無事。   取好水之後,仆役們便在一旁生火烹茶,他們不去周圍撿乾柴枯葉,而是取出了自帶的銀絲炭。   此物隻能用上好的五十年份樺木才能燒出,等閑人消受不起,倒是坐實了車隊主人非富即貴的身份。   不多時,茶煮好了,一位身著綠衣的侍女捧著一杯茶,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來到陳陽身邊,以吳儂軟語道:   “這位道長,我家主人請您喝茶。”   侍女麵容清雅、眉目如畫,杯盞之中茶湯呈琥珀色,淡雅清香。   出門在外,相逢即是有緣,若是不接別人敬的茶,多少有些看不起人。   陳陽不怕事,也不願惹事,何況正好有些口渴。   “如此便多謝了。”   陳陽起身接過,“在下陳陽,不過一介山野散人,不敢稱道長。”   雖然他以搬山道人自居,但根據先人筆記之中所載,隻有達到所謂“通法”境界,才真正有資格被稱為道士。隻是如今靈氣枯竭,已變成是個修道者就敢自稱道長真人,是個禿驢就敢自稱和尚高僧的世道。   茶水尚且滾燙,陳陽接過之後就將其順手放在一旁。   使用重瞳珠頗耗精力,他感到有些疲乏,便將《葬法倒杖》先收進懷裡,閉目休息。   大約過了半刻鐘,忽然,最大的那架馬車不斷震動,似乎裡麵發生了什麼事情。   緊接著,那名奉茶給陳陽的侍女慌慌張張地跑下馬車,去後方請了位挎著藥箱、大夫模樣的人過來查看。   大夫上了馬車一會,很快便搖頭嘆氣地走了下來,侍女見狀,眼睛當即就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滾。   陳陽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將茶水一飲而盡,再用重瞳珠遠遠地看向那輛大車,隻見絲絲縷縷的黑氣不斷從縫隙之中露出,似乎有什麼不祥之物在其中作祟。   雖四處奔波多年,但他隻懂些治療跌倒損傷與解毒的醫術,疑難雜癥自是治不好,可若是對付邪穢之物,那就有的是辦法。   “此去應天府,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關隘盤查,若是能夠搭上這人的關係,倒能方便許多。”   思慮至此,陳陽便轉身從桃木匣中取出一個貼有“清心”二字的小瓶,再拿起茶杯,搖搖晃晃地走向綠衫侍女。   幾個膀大腰圓的青衣家丁見狀,搶先迎了上來,拔刀擋在陳陽麵前。   陳陽不卑不亢,聲音洪亮:“在下身無長物,便以這清心丹報答你的茶水,你家主人似有不虞,將此藥和著清水服下,或可緩解。”   眾護衛隻是冷笑,“秦先生乃是慶仁棧的坐堂大夫,他尚且對公子的急癥沒有辦法,你這野道士還敢賣弄?”   陳陽對這些人的白眼視若無睹,他淡定地站在原地,將手中藥瓶與茶盞攤在手上。   機會他已經給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對麵這人如何選擇。   綠衫女子見狀,唯恐外頭的喧嘩令車中那位公子的癥狀加重,於是急匆匆地上前接過,低聲道了聲謝,轉頭走到挎著藥箱的大夫麵前,先將清心丹遞給了他。   大夫將瓶塞取下,低頭嗅了嗅,麵露疑惑。   “咦?”   綠衫侍女急忙問道:“秦先生,怎麼樣?”   “多是些常見的安神藥材,倒也符合藥理,隻是……”秦大夫麵露難色,“恐怕沒有用處,不過服用此藥,對公子無害。”   有道是病急亂投醫,顯然車廂內的公子病得不輕,綠衫侍女一咬牙,抱著試試的心思,從秦大夫手中拿回清心丹,轉身又上了車。   陳陽已在家丁們不懷好意的目光中轉身離開,也沒有走遠,繼續盤坐在那塊青石板上,任憑這些隱有殺氣的家丁拔刀將自己圍住,在刀光閃閃間低頭看起了《葬法倒杖》。   他剛剛給出的清心丹,是搬山道人常用的藥丸之一,有酸棗仁、合歡皮、琥珀、朱砂等材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種,便是一點點磨成粉的桃木屑,且必須要先製成桃符,畫上“神荼”、“鬱壘”二神模樣之後,再磨成粉入藥。   萬物相生相克,桃木本就有壓邪驅鬼的作用,而神荼與鬱壘則是古老門神,傳聞把守鬼門關的正是這二位。   故清心丹克製妖邪,便是取桃木之性,借二神之靈。   若是曾經,陳陽必然是要親眼看過那位公子的癥狀後,才敢用藥,但如今有重瞳珠在手,就不用太麻煩。   如此,亦能顯示出他的手段。   果然,未過多久馬車便安靜了下來,隱隱間聽得有人在小聲說些什麼。   未過多久,當那名綠衫侍女再度來到陳陽麵前,臉上愁苦之色稍減,眉眼之間卻依舊有著憂意,躬身施禮:   “奴家是魏國公府的綠蘿,今日多虧道長相助,我家主人已好了許多,想請您上車一敘。”   陳陽才不管什麼國公不國公,他淡淡地問道:   “你家公子有沒有傷到腿腳?”   綠蘿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自是沒有。”   “那麼……”陳陽麵不改色,“就叫他自己過來吧。”   此言一出,周邊的家丁登時大怒,稍有緩和的局勢又變得緊繃起來,綠蘿難以置信地後退幾步,瞪大了眼看向陳陽。   “道長或許沒有聽清,我家公子乃是魏……”   “我知道。”   陳陽打斷了綠蘿的話,“中山王的後裔嘛,但那又如何?即便那輛車上坐的是天王老子,若是想要保住性命,也得聽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