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隻需開個頭,後續事情自然交由他人接手。 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赤著上身,於陽光下一陣揮汗如雨,將地裡埋藏的棺材慢慢刨了出來。 這棺材的葬法略為特殊,是豎直向下,仿佛插進地麵。 陳陽記得《葬法倒杖》中講過,部分靈穴福地中的棺材為了將形勢利用至極限,確實在如何擺放上有講究,但眼前這個顯然不是。 豎葬,隻為了令棺中屍體死也無法躺下,死後接著受折磨。 “這這這……這怎麼回事啊?” 聞訊趕來的魏國公府總管,名為徐添福的正站在一側,望著棺材麵如土色。 他是公府的家生子出身,讀過些書、也曾跟著魏國公辦了些差事,但才能不算出挑,能混到府內總管的位置,主要還是因為擔任過小公爺的長隨,忠心還算可用。 昨夜蕃僧被滅口時他也在場,但沒起任何作用。 西圃時常用於招待貴客,同時也是魏國公的心頭好,如今出了這麼檔子事,管家必然會被問責。 想到這,即便有涼風陣陣,大樹蔭涼,也難免汗流浹背。 “開棺吧。” 無視了身邊管家,陳陽隻吩咐眾人動手。 幾名體格雄健的魁梧家丁,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諉,誰也不願上前主動去觸這個黴頭。 確實,開棺不是件吉利的事。 徐弘遠自覺丟人,斥責道:“你們好歹也是七尺男兒,怎麼磨磨唧唧的!” “回三公子的話,小的們確實沒那個膽子。” 家丁們推出一個代表,麵露難色,“要不三公子還是去校場上找幾個人?他們當兵的身上有煞氣,不怕臟東西。” 其他事情,家丁多多少少會給徐弘遠些麵子,今天這事,卻是無論怎樣都說不動。 徐弘遠無可奈何,隻道他這公子當的實在憋屈,正準備去府內校場找幾個膽大的親兵來幫忙,陳陽卻等不及了。 “算了,還是我來吧。” 陳陽走至棺材前,戴上牛皮手套,伸手輕輕一戳。 已經接近於腐朽的薄棺材脆弱如紙,當即被捅破個大洞,一股肉眼可見的黑氣順著洞口直往外沖。 “天爺,這……這是什麼東西?” 管家被嚇了一跟頭,坐到了泥濘裡,精致的青絲絹袍頓時染上了大塊汙漬,但在驚駭之下無暇顧及,隻雙手合十不斷地念叨著阿彌陀佛,乞求佛祖保佑。 這家夥當著道爺的麵念佛,是看不起誰? 陳陽冷冷地看了管家一眼,心道: 要是不戳這個孔,這股邪氣沖的就是開棺的自己,雖不至於受傷,灰頭土臉卻是難免。 “挺重的邪氣,這東西埋在這隻怕有一陣子。” 陳陽低下頭確認了手上木屑,“而且看這材質,棺材應是楊木的。” “楊木?” “楊木最不適合做棺木。” 陳陽見邪氣散去還要些時間,便解釋道: “生不睡柳,死不睡楊。柳木屬陰,睡在上頭容易陰陽相沖,且柳木也賤,隨便插根柳條或許都能長為樹,睡在上頭是貶低了命格。” “至於楊樹麼,楊與陽讀音相同,人死為陰,放在楊木棺材裡一樣陰陽相沖,不得安寧。且楊木疏鬆發脆,極易腐朽,就像你們見到的這樣。” “以楊木為棺,豎葬於聚陰池,積怨以成魔……好下作的手段。” 陳陽皺著眉,對蕃僧的酷烈感到些許不適,這也太不人道。 如此殘忍,早該遭到報應,昨夜就那麼死了實在算便宜了他。 又等了片刻,見棺內邪氣變弱許多,陳陽便將棺釘拔出,揭開了蓋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屍,容貌與陳陽見過的鬼魔相似,雙眼被剜,雙耳被斬,表情極度扭曲恐怖,身體表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赤色梵文,因棺內濕氣太重,烏黑的發絲末梢仍向下不斷滴著水滴,在腳邊形成一小片淡黑色。 死而不腐,屍身完好,多半殘留了強烈怨氣,即便作為主體的鬼魔已被降伏,這具屍身也仍然危險。 那蕃僧顯然不曉得煉製屍魔的方法,所以隻將濕屍作為控製鬼魔的手段、積蓄邪氣的容器,真是買櫝還珠。 看到這模樣,周圍的人隻覺腿腳發軟,難以站立,趕忙扶著鋤頭或身邊樹木,也有的像管家一樣直接軟倒在地,瑟瑟發抖。 徐弘遠已經在一邊開吐,而陳陽是在場眾人中唯一麵色如常的。 不過他也承認,麵前這濕屍,算是他倒鬥生涯中見過的最恐怖屍體。 陳陽更加好奇的,是這女屍身上寫的是什麼。 不懂梵文不要緊,陳陽將重瞳珠放在眼前,細細看去: “禮敬聖金剛閻曼德迦明王,曩莫三漫多沒馱南,阿缽囉底賀多……” 什麼東西? 開頭幾個字還能看懂,後麵的就算有重瞳珠也無法理解其意思,隻能猜測大概是某種咒文。 其實道門八大咒已經有些晦澀,但相比這密宗咒文,就淺顯易懂許多。 經由重瞳珠看到的東西,都會被陳陽下意識記憶,不過隻是解讀了少許字符,他就覺得有些心慌,體內靈氣出現不穩征兆,便將重瞳珠收起,放棄了密宗咒文的解析。 “師父,接下來該怎麼辦?” 吐了好一會的徐弘遠麵色蒼白,至今也還在犯惡心,他不敢直視棺材裡的屍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背著身詢問。 “自然是要將這屍體火化,不過已濕成了這個樣子,還是先曬曬乾吧。” 敢於觸碰濕屍的隻有陳陽,他雙手輕輕地托住其腋下,動作十分輕柔地將其從棺內取出,找到一處乾燥地方放下,抬頭見到今天的日頭雖好,但想要將屍身曬乾,僅僅靠自然的陽光是絕對不夠的。 吩咐徐弘遠跑了趟腿,取來朱砂、毛筆、黃紙,耗氣繪製出一張祛濕靈符貼在濕屍頭頂。 隻見濕屍身上的水珠立刻如出汗般不斷自毛孔內迫出,雖然速度不快,但不過一會,就令下方土壤濕透。 聽聞西圃掘出了屍體,魏國公府內的仆役紛紛前來看熱鬧,又無一例外地被那副尊容嚇得不輕。 “國公老爺來了!” 府上出了這麼大的事,魏國公作為主人確實不好再裝死,在陳陽等待著濕屍乾燥的時候,他率領著一眾親隨,匆匆趕到現場。 不出陳陽意料,隨從中並沒有那個“鐵熊”的蹤影。 “公爺!小的,小的該死,小的有罪!請公爺責罰!”管家連滾帶爬地跪倒於魏國公麵前,害怕地將頭磕進泥裡,“我……我……” 我了個半天,卻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魏國公麵色陰沉地使了個眼神,旁邊膀大腰圓的親兵便拿著皮鞭上前,劈頭蓋臉地抽去。 毫不留情的鞭子,很快就將管家打得皮開肉綻,破裂的衣物間是一道又一道的鮮紅血痕。 他強忍痛楚,愣是不敢動彈一下,更不敢喊疼,隻將嘴唇也給咬破,牙齒深深陷進肉裡。
第三十九章 梵文,濕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