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六小時。 ‘皇冠’賭場亂糟糟的。 四樓的豪華套房倒是靜悄悄。 套房門口的裝飾畫忽然掉落,貼墻的微光入口閃了閃,驟然消失。躲在裡頭的艾莉絲從墻上掉了下來,輕巧落地。 套房無人,艾莉絲收起掉落的‘裝訂線’,瞧了眼玻璃窗外的陽光,估算時間大概中午一點。 她側身靠窗朝外瞧了眼,訝然發現樓下設立的搜查崗哨已經撤銷,於是快步跑到門口,透過貓眼朝外看,隨後打開房門閃到走廊。 走廊安安靜靜,一個人都沒有,入住此地的賭場豪客沒了動靜,本應在此全天工作的服務生不見蹤影。 艾莉絲心生不妙,快步走過四樓的獨立賭廳、餐廳,停在她親手為周青峰開的單間客房。 客房門敞開著,裡頭被翻了個底朝天。特別是周青峰動過的那副裝飾畫,更是被摘下,連帶墻皮都被剝開,查了個通透。 是的,艾莉絲並沒躲在周青峰入住的單間。 瑪德琳第一次來搜查後,周青峰就覺著不保險。他讓艾莉絲收起異次元入口,轉而偷偷溜進四樓最高檔的套房,重復了一遍躲藏操作。 “維克多。”看著遍地狼藉的房間,艾莉絲心痛如絞,輕聲呼喊,“別嚇我,你人在哪裡?” 屋內沒有打鬥痕跡,但被仔細搜查過。這隻有一種可能,周青峰在此束手就擒被帶走,沒做任何抵抗。 整個賭場四樓則因為發現了大盜‘夜梟’而被臨時封閉。所有人員,包括住客和服務生,全部離開。 從四樓到三樓的樓梯口拉了條封鎖線,賭場一二三層還在營業。 艾莉絲在四樓服務生的休息室換了身衣服,用手套和發髻遮住依舊刺眼的閃金粉,順著樓梯走到賭場外。 無論是賭客、服務生、還是賭場安保,沒人有心思在賭博上,反而在反復議論一個話題——大盜‘夜梟’在賭場被捕。 人們在不停詢問和交換所知的信息,並添油加醋的進行二次加工,二次傳播。 在賭場不遠的路口,謝爾頓三兄妹正在探頭探腦,見到艾莉絲便撲上前呼喊,“不好啦,維克多老大被抓了。 剛剛執法處來了好幾輛馬車,幾十號人。他們給維克多老大帶上手銬腳銬,關進一輛囚車。 所有人都在傳,說維克多老大就是‘夜梟’,要把他送上法庭,要吊死他。可他隻是帶我們賣了幾十碗通心粉而已。” 三兄妹慌了神,不敢回家,隻能在賭場附近轉悠。最小的妹妹哇哇大哭,沒誰能跟她說清出了啥事,隻知道有大麻煩了。 “別怕,別怕,先回去。”艾莉絲給最小的妹妹抹抹眼淚,“維克多會沒事的,我向你們保證,他一定沒事。” 周青峰有沒有事,不清楚。但瑪德琳卻知道自己捅了個大簍子,此刻她站在賭場五樓的辦公室窗前,完全沒有逮住‘夜梟’的高興。 隻因執法處押走嫌犯‘夜梟’的同時,弟弟雷納德也從執法處回來,還帶著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夜梟’有同夥,還不止一個。 “昨天,第六組的羅德探長讓傻大個魯爾充當誘餌,試圖騙‘夜梟’的巫師同夥出現,結果出來的是狼人。 魯爾被抓,把執法處,特別是第六組所有人員的內情全泄露了。包括我和姐姐的關係也不例外。 得知‘夜梟’被抓,第六組不但不高興,反而全組請假,各自轉移安頓自己家人去了。” 巫師和狼人? 激流城多少年沒出過如此組合了? 這個晴天霹靂打的瑪德琳暈頭轉向,她朝弟弟發怒問道:“一整個上午,你怎麼不早來通知我?” 巫師詭異,狼人嗜血,這個組合可比什麼大盜難對付多了。 瑪德琳積極抓捕‘夜梟’是想賣城裡權貴一個好。若早知道對方同伴這麼麻煩,她一定讓‘夜梟’溜走,絕對不會興沖沖將其逮住。 “羅德不想讓上級罵瀆職,也不想得罪巫師和狼人,就封鎖消息,把第六組所有人關在執法處,直到傳出‘夜梟’被抓的消息,他才派人來接手。” 瑪德琳聽到這個解釋,氣得大罵道:“羅德這條老狗,平時不咬不叫,每次陰人都這麼損。” “‘夜梟’已直接送執法處的地牢,他進去就別想活著出來。他的巫師和狼人同伴一定恨死我們姐弟。” 瑪德琳捏捏額頭,後悔過於自負,卻挖坑把自己埋了。 就這時,賭場經理,瑪德琳的私人管家格倫走進來,遞上一份來自執法處的交接證明。 “我們沒發現‘夜梟’維克多有什麼私人物品,他住的房間也被搜過很多次,一無所獲。目前還沒搞清他是怎麼從昨晚躲到今早的,肯定得用刑才能撬開他的嘴。” 交接證明寫著執法處接手的流程,除了‘夜梟’本人,沒別的。 瑪德琳心煩意亂,接過文件掃了眼就想丟開,但一貫心細的她又‘咦’了聲,“那小子身邊有個提燈,雖然是個破舊的提燈,但是......” “提燈?”格倫重新思索一番,“我沒看見什麼提燈。” “應該是老侏儒霍格賣給他的,就是二樓的那些遺跡破爛。” 如果是‘夜梟’的隨身物品,自然值得關注。但想想是個破爛,瑪德琳也搖搖手,“有可能被他當垃圾給扔了。” 格倫卻是認真的性子,表示自己要再去查查。 下一個進入辦公室的是賭場衛隊長,還押著八九個戰戰兢兢的熊孩子,全都是栗發,一米六左右,穿的不咋地。 “夫人,您一早要求這種小孩來賭場就抓......” 瑪德琳正煩呢,掃了一眼倒黴熊孩子們,隨手一揮,“放了他們,這事作廢,不用管了。” “是。”衛隊長又轟這幫倒黴孩子滾。 一群孩子莫名其妙被抓,以為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沒想到這麼輕鬆就可以離開,一時有些呱噪。 “等等。”瑪德琳又仔細掃視這些十來歲的孩子,和昨晚的記憶進行對比,可真正跟記憶重合的卻是另一個黑發小子。 “錯了,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瑪德琳認定周青峰是‘夜梟’的推理中並非沒有漏洞,反而很多。她忽視漏洞的原因是‘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至少門童大概率是周青峰殺的。 但這些漏洞帶來致命後果。 “如果抓錯了,怎麼辦?是好事還是壞事?” 去調查的格倫不一會回來,“我問了老侏儒霍格,確實有個叫維克多的黑發小子從他手裡買了一盞提燈。但他實際想要的是上四樓的獎券。 至於提燈本身,賭場很多人說確實看到那小子拎著。但他上了四樓,到我親自將他交給執法處,沒再見過這個燈。” 瑪德琳卻沒心情關注那個燈,反問道:“格倫,你還記得昨晚來賭場路上,那個讓警示戒指亮血紅色的小子嗎?” 格倫的表情瞬間嚴肅。 “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 “當時我們在車內,在亮處;那小子在車外,在暗處。我......還真不記得他長什麼樣。隻記得是栗發.....” “如果我們當時認錯了,他不是栗發,而是黑發呢?” 在旁邊的雷納德咳嗽一聲,“有個事,我一直想說,但沒找到機會。托比兄弟被‘夜梟’和巫師襲擊那天,我第一個趕到現場。 托比兄弟昏迷前說了一句話,我想我一直誤解了。” “什麼話?” “托比兄弟說的是‘女人,女人’。 我一直以為這是指‘夜梟’的巫師同夥是個女人。現在想想,或許是托比兄弟意外發現‘夜梟’是個女人。” 猶如黑暗中亮起光,所有線索串起來,瑪德琳總算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她逮住的不是‘夜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來救‘夜梟’的同夥。 這個黑發小子曾經和夜裡乘坐馬車的瑪德琳相遇過,所以他才會說要去‘皇冠’賭場。 也正是這小子偷偷溜進賭場,殺了門童,從老侏儒手裡拿到前往四樓的獎券。 瑪德琳沒在黑發小子身上發現閃金粉,還以為對方有什麼特殊手段。現在才明白,真正的‘夜梟’十有八九是叫艾莉絲的服務生。 黑發小子是為了掩護艾莉絲逃走,故意被抓。 “姐姐,要通報執法處,抓錯人了嗎?” “不,羅德那個老狗敢坑我一把。我不反擊,他還以為我好欺負。”瑪德琳抬起手指上的警示戒指。 “被抓的那小子可是血紅色的,絕對不好對付。我隻好奇,他是巫師,是狼人,還是別的什麼。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去找真正的‘夜梟’,那個叫艾莉絲的女孩,得跟人家說聲抱歉,給點補償什麼的。” 雷納德沉著臉,“我大概知道艾莉絲是誰,挺可愛的姑娘,沒想到竟然是‘夜梟’。” 隻有格倫跟強迫癥似得嘀咕道:“你們就不在意那盞提燈嗎?莫名其妙少了一盞燈耶。 我認為這種案子的任何細節都應該追查,哪怕是件破爛,也該確定其去向。” 可姐弟倆壓根沒在乎什麼提燈。 倒是在激流城內政部執法處,地下黑牢關押重刑犯的單間,在暗無天日又腐化發臭的囚室內,周青峰正舉著一盞亮堂堂的提燈照亮四壁,氣得叫罵道: “什麼待遇嘛,躺平躺到這等鬼地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