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老爹的雜貨鋪很小,總共不到二十個平方。 一半的麵積用來當店麵,剩餘再隔兩個小間,一個是臥室兼廚房,一個是庫房。 店麵裡出售些碼頭常用的籮筐、索具和錘頭釘子,也賣些魚乾肉脯,麻布麻繩,都是尋常貨色。 偶爾有些來路不明的私貨,從不擺在明麵上,隻存放在庫房。 非熟人介紹,不對外出售。 老爹一人獨居,天天守著店鋪,年歲大了,賺錢不少,卻低調的很。 “要我幫什麼忙?” 周青峰很想要那枚豬頭人身的棋子魔像,那可以將他的火種神力轉換成現實戰力。 老爹不搭話,反而彎腰從床鋪下收拾出一堆瓶瓶罐罐,從最角落的位置拖出一具皮箱。 擦去灰塵,皮箱還挺嶄新,應該是用了沒多久便被收藏。 箱子打開,周青峰滿以為裡頭會是什麼奇物。 可老爹拿出來的第一件卻是床厚厚的毯子,語氣滄桑的講述道: “我已經七十五了,時日無多。 我就這麼間雜貨鋪,沒啥值錢東西,隻是好些舍不得丟。 這毯子是我和妻子結婚時買的,最好駝羊絨,冬天蓋著很暖和。 這毯子太貴,舍不得用。 放著,放著,直到我妻子離世,也沒蓋過幾次。 原打算把它留給孩子,可孩子也用不上了。” 老爹又拿出一柄匕首,出鞘後寒光淩厲。 “我年輕時也是個四處走動的狠角色,匕首是從個大盜手裡搶來的。 它陪伴我多年,殺過人,護過身。我老了,它沒老,我辜負了它。” 匕首下是個木盒,捧出木盒,老爹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 盒子打開,裡頭全是些小人、小馬之類的孩童玩具,都是手工雕的。 “這些是我孩子的。我喜歡給他講我年輕時的故事,他長大後也希望像我一樣。 可是...... 我闖蕩幾十年,身上連個疤都沒有。我孩子頭一回出家門......” 老爹哭得像個淚人,最後從木盒底下又摸出兩個缺胳膊斷腿的‘小人’,確切說是‘小人部件’。 因為都已經碎了。 周青峰一看看認出這‘小人部件’跟豬頭棋子是一套的。 區別在於,碎的兩個是‘持矛牛頭’,‘背弓馬頭’。 若三個棋子配合,跟‘刀盾豬頭’正好是‘突擊’‘遠射’‘防禦’。 老爹抹了抹淚,抬起頭道:“三顆棋子是從我孩子屍體上找到的。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為孩子報仇。可直到我老了,也沒機會。 小子,你幫我殺幾個人,艾莉絲的手弩不收錢,這些棋子也送給你。” 周青峰接過碎裂的‘牛頭’‘馬頭’,試圖灌注神力。 但相比隻是些許磨損的‘豬頭’,這兩顆棋子四分五裂,損壞的太嚴重。 僅憑現在微弱的火種,無濟於事。 “你的仇人是誰?” 老爹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聲音嘈雜的吧臺,恨恨道: “那三個混蛋正在那裡喝酒呢,聲音最大的就是。” 距離雜貨鋪七八米,有個開放式的吧臺。二三十號人圍坐,豪飲叫罵,如群魔亂舞。 艾莉絲撩開門簾,眺望幾眼,回頭道:“是托馬斯兄弟?” 老爹滿懷恨意的應了聲‘嗯’,“他們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時不時來我麵前晃悠。 可我心裡清楚的很,隻是拿他們沒辦法。 對了,叫嚷要抓你們倆去領懸賞的人裡,就屬這三兄弟最積極。” 周青峰也隔著門簾朝外看,能瞧見吧臺前坐著一母同胞的三兄弟。 同樣麵容,中等身材,體格健壯,長刀皮甲片刻不離身。 艾莉絲輕輕的搖搖腦袋,“這三兄弟都是硬茬子,不好對付。” 老爹點頭,“三兄弟身手不錯,連上廁所和嫖娼都一起,什麼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周青峰朝吧臺左右看,訝然發現‘老熟人’。 穿越第一天被‘加特林’燒成重傷的托比兄弟也在,且正跟托馬斯三兄弟聊天。 托比兄弟一壯一瘦,形象差異極大。 兩人頭臉四肢已經拆了繃帶,還能出來喝酒,證明他們得到的治療挺有效。 吧臺前酒氣沖天,談論的正是鬧到轟轟烈烈的地牢大案。 眾人關注的不在於案件本身,而在於執法處和教會聯手開出誘人賞金。 托比兄弟是治安官,給出最新消息。 “埃德蒙.伊倫特的賞金是五百金鎊,叫維克多的巫師有兩百金鎊。” “那位異端主教不好惹,當年為了抓他可死了不少人。” “倒是那個年歲不大的黑發雜種,應該不難對付。諸位大可以試試。” 不知是記憶猶新,還是刻意準備,托比兄弟的腳下各放一麵盾牌。 “黑發雜種擅長用火,但有盾牌稍微阻擋,就能沖到他麵前。” 壯碩的小托比抓起酒杯,惡狠狠的詛咒道: “別讓我遇到那雜種。否則我定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讓他也嘗嘗火燒的滋味。” 吧臺前的酒客用眼神彼此交流,對托比兄弟的慘狀,帶著不加掩飾的奚落。 托馬斯兄弟就坐旁邊,嘲諷的問了句: “萬一你們再次遇上,發現人家不隻會些戲法,可怎麼辦?” 壯碩的小托比將酒杯朝吧臺重重一砸,咬牙怒道: “我們前次是輕敵了,再遇上肯定碾死那黑發雜種。” 這話換來一陣哄笑,沒誰相信。 瘦小的大托比拍拍兄弟的胳膊,“別跟這幫家夥吵吵,我們會證明自己的。” 淩晨三四點,吧臺的酒保宣布要打烊。 混跡於此的各色人等也紛紛回去睡覺,一般得到下午才會醒。 托比兄弟喝光自己的酒,憤憤離場。 他們此刻的工作就是盯著碼頭附近,時刻留意周青峰和艾莉絲的行蹤。 破曉前的街道最是空寂,火把燃盡,薄霧朦朧。兄弟倆打著酒嗝,背著盾牌,袒胸而行。 “叫維克多的小子到底躲哪兒去了?” “‘夜梟’絕對是個女人,我認出她身段了。” “如果能逮住那個女人,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 兄弟倆正絮絮叨叨,忽而很警覺的回頭張望幾眼,不約而同的加緊腳步,躲進黑暗中。 尚有餘溫的火把被夜風吹的忽明忽暗,有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火光之下。 “是那黑發雜種。” 躲在暗處的托比兄弟同聲驚呼,意識到自己是被盯上了,連忙將隨身帶的盾牌抓到胸前。 “沖上去,別讓他釋放魔法。” 壯碩的小托比舉盾抽刀,毫不猶豫發起沖擊。瘦小的大托比則拉開距離,警惕的觀察周圍。 雙方相遇距離不到十米。 眨眼間,周青峰能順風聞到對手身上濃烈的酒氣。 麵對沖擊而來的對手,他隻緩緩後退,讓自己進入火把餘光照不到的地方。 小托比沒猶豫,繼續頂著盾牌前沖,同時揮刀準備劈砍。 可黑暗中忽然多了個粗壯的人影,逆勢頂了上來。 小托比狗熊般的身材,很快評估自己比這突如其來的對手更高更壯,索性心一橫,繼續沖擊。 街道上發出猛烈的碰撞聲響。 自持膘肥體壯的小托比並未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手臂麻木,肩膀劇痛,倒退半步。 火把上的炭火再次被夜風吹亮,一具敦實的豬頭魔像頂在小托比麵前。 其麵目醜陋,獠牙倒長,一對眼睛瞪如銅鈴,卻毫無生氣。 難怪沖不動,它是鐵做的。 頭是鐵的,身是鐵的,盾牌也是鐵的。 小托比立馬驚呼道:“哥哥,快跑,情況不對。” 黑暗的長街忽然雪亮,刺目難睜。豬頭魔像再次發起沖擊,厚重的鐵盾徑直撞在小托比的胸膛。 這兩百多斤的壯漢被撞的後仰倒地,木製的盾牌脫手而去,唯有將右手的砍刀奮力劈出。 刀口劈在魔像的盾牌上,閃出幾顆火花。多劈幾次,刀刃都卷了。 想對付魔像,沒點重斧重錘之類的武器,壓根不破防。 豬頭魔像徑直壓上,靠體重和鐵盾將小托比死死按住。 負責遠射的大托比連忙沖上前試圖幫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卻聽到弟弟在掙紮之餘大喊道: “哥哥,快跑,這小子不止會玩火。快跑啊!” 周青峰從黑暗中出來,伸手按住小托比亂動的腦門,低語道:“我確實擅長玩火。” 天平浮現,火種蔓延,律法之神又開始翻卷宗加班。 大托比眼看弟弟逐漸被火焰吞噬,狂叫中急匆匆丟了沒能上弦的輕弩,抽出短刀。 黑暗中又出現一抹鬼魅移動的陰影,竄到大托比身後便是一劍。 劍尖輕鬆捅穿了目標的後腰,刺入對方腎臟。 大托比‘啊’了一聲,短刀離手,雙膝跪地,抽搐不已。 在不遠處,負責望風協助的梅奧老爹扶著街角,強忍著跪地膜拜的沖動。 老頭看到了黑發少年召喚魔像,看到黃金天平,看到托比兄弟倆被火焰吞噬,靈魂燃燒。 這是怎麼回事? 神跡還是妖魔? 難道傳言是真的,黑暗主教投入魔鬼門下,救他逃離的異端自然也是魔鬼信徒。 整個過程,前後也就兩三分鐘。 修復魔像消耗三皮法神力,驅使它又要三皮法。乾掉托比兄弟這對惡棍,收獲才六皮法。 “生活艱難啊,掙點柴薪太不容易了。” 周青峰覺著很苦惱,回來找梅奧老爹,“在幫你復仇之前,能不能先介紹點生意? 好歹讓我先賺點。” 梅奧老爹哆哆嗦嗦,發軟的膝蓋再也撐不住,撲通跌坐,牙齒嘚嘚的說道: “隻要你能幫我復仇,哪怕是魔鬼,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