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薑對於郭戈銘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從來都沒聽說過。 “陶總所在的是一家重型機械製造公司,前年上市,我們善成是在B輪進去的,收益就不提了。我能投,一是看中他們公司的發展前景,二就是看中陶薑這個人。” “他是創始人嗎?”郭戈銘問。 “不,他是集團的副總裁,跟你一樣,分管整個公司的市場與營銷係統,是銷售領域非常難得的戰略人才。”傅善成說。 “那他現在什麼情況?”郭戈銘又問。 “財富自由以後,他辭職爬珠穆朗瑪去了。” “我靠,這哥們會玩啊!” “確實,差點沒玩死。” “那現在人在哪呢?是繼續爬呢,還是已經爬回來了?” “不了解近況,但他現在還是閑人一個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傅叔,他是個賣機械的,也沒在軟件行業乾過,俗話說隔行如隔山,跨越這麼大,他能行嗎?”郭戈銘有些擔心的問。 “你現在扔個區域化的軟件市場讓他做,他恐怕確實不行。但給足精兵強將,讓他排兵布陣全國乃至全球的軟件市場,他是可以的。”傅善成對他推薦人的能力非常認可。 “那他對軟件技術不了解,這可是個大短板。” 傅善成聽完反問郭戈銘:“你怎麼知道他對你們軟件技術不了解,陶薑是B大的高材生,學的是電器工程及其自動化專業,論專業技能,雖然沒你那麼強,但也不會比你差多少。” 竟然是這麼牛逼個專業!郭戈銘激動地問傅善成:“傅叔,那我怎麼找他?” “我給你搭條線。”說完傅善成拿起手機起身走了出去。 傅善成一走,郭戈銘就把話遞到齊權那:“權叔,這人你熟嗎?” “不熟。”齊權說。 郭戈銘細細的打量齊權那對自己似有深仇大恨的表情:“權叔,你怎麼了,我最近是做錯什麼了嗎?我這剛飛來,不可能惹到你啊。” 齊權一改往日的儒雅大度,忽悠一下就爆發了:“你有事找傅善成你打個電話不就得了,往這奔什麼啊?你早在公司上市前就應該有取舍了吧,結果你竟然傻了吧唧的拖到現在才琢磨給自己找接班人的事!戈銘老總啊,你最近的表現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董事會的時候我不讓你生吞下三噸沙子我都不姓齊。” 郭戈銘聽完恨不得直接抱住齊權的大腿跪地痛哭:“權叔……親叔,要不是你在馬來西亞,我能順便再過來看看你,你說我就問個人名,犯得著飛這麼遠嗎,我這孝心天地可鑒啊權叔。” “別在這跟我貧了,陶薑還在藏西耗著呢,抓緊奔那去吧。”齊權說。 “啊????”目瞪口呆的郭戈銘怎麼都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為了追一個陌生人,一追追到大藏西。 被打擊的幾乎一夜無眠,郭戈銘第二天無精打采的飛回帝都,稍停半日跟季明銳匯報一下陶薑的情況,就帶著陸裡飛去藏西。 這片神聖的土地好像並不歡迎花花公子郭戈銘的踏訪,他下了飛機就開始高原反應,好在陸裡準備充分,帶了好幾個便攜氧氣瓶,郭戈銘靠吸氧續命,病病殃殃的找到傅善成給他的地址,是一個純純的藏民家。 陸裡走上前去敲門:“有人在家嗎?” “來了。”門打開,走出一個穿著藏袍,看著比郭戈銘年紀略長的男人。 郭戈銘舉起手機,看看傅善成發給他的照片,他麵前這人除了皮膚黑且糙還多了兩坨高原紅,其他都對得上。於是郭戈銘晃晃蕩蕩的走向前,伸著手說:“我是……是……” 還沒說完,人就側歪到陶薑懷裡。 陶薑把郭戈銘整個抱到床上,摸了下他的額頭問陸裡:“你怎麼稱呼?” “我是戈銘總的助理,叫我陸助理就行。”陸裡說。 陶薑一邊給郭戈銘套上他屋的醫用吸氧機,一邊吩咐陸裡:“去洗手間打盆涼水,再從架子上拿兩個手巾過來。” 陸裡進去打水,陶薑給郭戈銘腋下塞上體溫計,再拿出來時40度。 “陶總,我們戈銘總不會有事吧?”陸裡一臉擔憂的問。 “死不了。”陶薑說。 陶薑把毛巾放水裡浸濕放到郭戈銘的額頭上,又用酒精給郭戈銘擦拭身體物理降溫。郭戈銘應該是燒的難受,始終哼哼唧唧,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之前乾什麼去了,曬的跟我有一拚?”陶薑喂郭戈銘吃完退燒藥後問陸裡。 “馬代度假,回來以後感覺換了個種族。”陸裡說。 “你們四季集團的情況善成大致跟我說了說,以前沒關注過,了解的不多,陸助理,你來給我介紹介紹。”陶薑道。 這些原應由郭戈銘本人向陶薑親述的情況,此刻不得不改為陸裡代述。陸裡介紹的絕對比郭戈銘說的更專業、更具體、更有條理性,但他知道,他說出來的東西絕對沒有郭戈銘說出來的東西那麼打動人。 陸裡將四季集團和四洲科技的關係及情況全都跟陶薑介紹一遍,他始終在觀察陶薑的反應,卻發現陶薑幾乎沒有給他任何反應,除了在郭戈銘偶爾哼哼的時候回頭瞅兩眼。 “陶總,郭總生病可能跟他這幾日過度奔波有關係。周三從帝都飛馬來,周四從馬來飛帝都,周五又從帝都飛到這,下飛機餓著肚子就往你這趕,說要和你一起吃飯。” 陶薑聽完給陸裡續了杯奶茶:“我又不跑,他這麼急乾什麼。” “他就這脾氣,想乾什麼馬上就得乾,一分鐘都等不了。尤其在求賢上,戈銘總生怕自己晚半分鐘,您都會被別人給搶走。” “是嗎,我在這快住小半年了,從來不知道我竟然這麼搶手。” 沉沉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郭戈銘的燒終於退了些,他睜開眼睛張開嘴第一句就是:好餓。 “餓就爬起來吃飯。”一個陌生的聲音傳進郭戈銘的耳朵,然後是陸裡從廚房鉆出來問郭戈銘,“感覺怎麼樣?” “還成,廁所在哪?”郭戈銘問。 “右拐那個門就是,郭總您這出來咱們就開飯。”陸裡說。 第一次跟陶薑見麵竟然如此狼狽,饒是郭戈銘這麼沒臉沒皮的人,坐在人家身邊吃飯的時候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填一下肚子,然後慢吞吞地說:“陶總,見笑了。” “沒事,見的多了,都習慣了,不過你是目前躺我家這床上燒的度數最高的一個。” “你在這做的什麼生意,家裡總接客啊?”郭戈銘迷迷糊糊的說。 這話從郭戈銘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那麼一點不太正經,陸裡馬上把話岔過去:“郭總這個是犛牛奶,你多喝點。” 郭戈銘頓了一下,可能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跟著補充道:“哦,患者,我是說患者,你在這開醫院啊陶總。” 低頭吃飯的陶薑抬頭意味深長地瞅了郭戈銘一眼,好像在說:腦子沒燒壞吧。 缺氧加高燒燒的身體極度疲乏,尚處混沌中的郭戈銘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開口說話了,大腦現在可能已經不受控製的自動狂飆,於是他專心吃飯,把自己麵前的食物一掃而光。 四天後,身體和大腦勉強達到康復狀態的郭戈銘被陶薑拉去跑馬場,陶薑牽的一看就是藏民自己家裡養的參賽駿馬,跟景區裡騎一圈100塊的馬完全不是同一種生物。 雖有陶薑牽著,郭戈銘還是非常猶豫:“我不敢騎這玩意,真的。” “怕什麼啊,來趟藏西馬都沒騎過,回去是會讓人恥笑的。你看陸助理,人家都上馬跑一圈了,你也可以的戈銘老總。”陶薑鼓勵道。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怕人恥笑,我就怕它把我摔下來。”郭戈銘說。 看這人死活不聽勸,陶薑便不再勉強:“行吧,那我跟陸助理一起跑一圈去。” 郭戈銘愉悅地揮手,一臉的迫不及待:“去吧去吧快去吧。” 陸裡和陶薑騎馬一走,郭戈銘便叼著根牧草,躺倒在這片廣袤無垠的高原上。 看著比帝都藍的天,比帝都白的雲,比帝都悠閑不知道多少倍的時光,別說讓陶薑跟他走了,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想走了。 紈絝啊,郭戈銘笑話自己,到底是打了個紈絝的底子,長了顆紈絝的心。 “哎,想什麼呢?”陶薑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馬腿就停在郭戈銘的身子旁邊。 “哎媽呀!”郭戈銘嚇的連打三個滾,一直滾到離馬腿十米遠的地方,“我別沒被馬給摔死,結果被馬給踩死了。” “戈銘總怎麼這麼怕死?”陶薑微微俯身望著郭戈銘問。 “廢話,你不怕死。”郭戈銘坐起來說。 “怕過。我第一次登山的時候,登到山腰時遇到風暴,我當時怕極了,覺得我一定是要交代到這了。我就想,我是有多賤啊,好不容易在帝都買房置地,實現財富自由,不懂得享受生活也就罷了,還顛顛地跑到這來送死。我一無兒無女的光棍,死了巨額遺產都不知道要留給誰。” “然後呢?”郭戈銘問。 “然後是我的向導阿圖救了我。我倆走下山的時候我讓他把銀行卡號給我,我說,等我回了帝都,我會打給他100萬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然後呢?”郭戈銘又問。 “我以為他會很高興、很興奮,白撿100萬,放到誰身上誰能不激動?可是我錯了,他用他那無比清澈的眼睛望著我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是你的向導,不能帶你走出去便是我的失職,我會一輩子都在痛苦中。你活著,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郭戈銘聽完肅然起敬:“然後呢?” “就因為他這句話,我愛上了藏西,愛上了那些思想容不下一粒汙垢泥沙的樸實藏民。回到他家,他熱情的招待我,我倆成了兄弟,我還認了他的兒子做我的乾兒子,我給他我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以後需要用錢就打這個電話找乾爹,乾爹罩他。” “那他打了嗎?”郭戈銘問。 “打了,半年前打的,不過不是為了要錢,他在電話裡說,他阿爸帶上去的人在他阿爸的掩護下得救了,但他阿爸卻永遠的留在了山裡。這就是我現在還在這兒的原因,我來陪我的阿圖兄弟,我現在騎的這匹馬,就是我兄弟的馬。” 郭戈銘站起身,往馬前湊了湊,哆哆嗦嗦的伸手摸了摸馬脖子:“要不,我騎一下試試?” 陶薑一拉韁繩,那馬頓時後退幾步:“算了,看你也有一顆撒野的心,若愛上縱情馳騁的感覺,心裡難免惦記,帝都的跑馬場太小了。” 郭戈銘站在那裡,目光炯炯的盯著陶薑:“陶總,雖然帝都的跑馬場小,但四季集團的馬場卻不小,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疆域,都是你跑馬的天下。要去嗎?” “你讓我考慮考慮。”陶薑說。 郭戈銘又靠近一步,上手摸摸馬毛,然後抬眼望著陶薑跟自己一樣被曬的黝黑的臉:“不,你已經考慮整整一周,該有答案了,最多再給你兩分鐘,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