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事已盡、天命難違(1 / 1)

波蘭不驚 九少·猶格 4175 字 8個月前

阿娜斯塔西婭坐在破舊的馬車上昏昏欲睡,從宮殿裡逃出到現在,她已經有兩天沒有休息了,當她坐在搖晃的馬車中,離開了莫斯科的城門時,她終於感到一絲輕鬆,幾日積累的疲勞也湧了上來。   一個月前,她還是全俄羅斯的小公主,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幼女,飽受眾人寵愛的掌上明珠。但革命發生以後,一切都變了。過去護衛他們的士兵成為了沖擊他們皇宮的暴徒,輔佐父皇的首相成為了革命軍的領袖。   阿娜斯塔西婭甚至快記不得自己是如何逃出來的了,或許是因為她的父母和家人們都在聖彼得堡,才讓因病留在莫斯科的她有了一線生機。   這一年,十歲的阿娜斯塔西婭躺在馬車上,在寒冷和恐懼的折磨下,思考著這一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在莫斯科的革命軍們卻沒有時間和阿娜一樣放空腦子思考,他們沖進了克裡姆林宮的每一個房間,卻都沒有找到沙皇最後女兒的蹤跡,這樣的搜索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士兵們才出來報告站在皇宮外麵的克倫斯基與馬爾托夫。   “跑了嗎?”克倫斯基為自己點上了一根香煙,從一個月前開始,他就成為了革命軍最高的負責人,統籌著這個毫無計劃的混亂革命。但一切還算成功,除了這個不知所蹤的小姑娘外,整個俄羅斯的核心部分幾乎都平定了。   “通知科爾尼洛夫,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她抓回來,”馬爾托夫捋了捋他標誌性的大胡子,對前來報告的士兵命令到,“就算把整個俄國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這個小姑娘找出來。”   由於尼古拉二世那天賜陰劫般的統治,在他任上的最後幾年,全俄羅斯都聯合起來了,莊園裡的農奴、宮殿中的貴族、城市裡的商人、鄉村中的富農、流亡在外的革命家,共和派、改良派、激進派,為了反對上帝保佑,全俄羅斯的皇帝;莫斯科、基輔、弗拉基米爾、諾夫哥羅德的沙皇和獨裁者;喀山沙皇,阿斯特拉罕沙皇,波蘭沙皇,西伯利亞沙皇,克裡米亞和南克裡米亞沙皇,格魯吉亞沙皇;普斯科夫領主;斯摩棱斯克大公,立陶宛大公,沃裡尼亞(西烏克蘭)大公,波多利亞(中烏克蘭)大公,芬蘭大公;愛沙尼亞親王,立窩尼亞親王,庫爾蘭和塞米加利亞(拉脫維亞)親王,薩莫吉提亞(東立陶宛)親王,比亞韋斯托克親王,卡累利阿親王,特維爾親王,尤格拉親王,彼爾姆親王,弗拉特卡親王,保加利亞以及其他領地的親王;下諾夫哥羅德、切爾尼戈夫、梁贊、波羅茨克、羅斯托夫、雅羅斯拉夫爾、別洛熱爾斯克、烏多爾、奧勃多爾、康迪亞、維捷布斯克、姆斯季斯拉夫和所有北方地區的領主和大公;伊弗裡亞(南喬治亞)、卡提裡亞(東喬治亞)、卡巴爾達和亞美尼亞所有省份的領主和君主;切爾克斯人和山地高加索人的領主;土耳其斯坦領主;挪威王位繼承人,什勒斯維希-霍爾斯坦、斯托爾曼因、迪特馬申和奧爾登堡公爵……尼古拉二世,所有人都聯合起來了。   在諸多聯合的勢力中,最為強大的兩股勢力則是由克倫斯基領導的社會革命黨以及伊裡奇和馬爾托夫領導的社會民主黨,這次為了推翻沙皇而發動的革命中,兩黨也是當仁不讓的領導者。   雖然在它們並不漫長的建黨歷史中,兩黨的關係也就像十常侍和大將軍何進一樣親如一家,但考慮到他們麵前那個相同的敵人,雙方還是願意摒除前隙,攜手共進,一切等把尼古拉二世那個東西揚了再說。   克倫斯基看著發號施令的馬爾托夫,輕輕搖了搖頭。科爾尼洛夫是什麼人,你讓他去找人他就去,那他多沒麵子。這個從沙皇俄國倒戈而來的革命軍總指揮非常擅於謀取權力,現在已經獲得了近乎於軍隊獨裁者的權力了。   看著這座巍峨的克裡姆林宮,克倫斯基不由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從民族大義上來說,他發動的革命固然是要推翻腐朽落後的封建君主製,建立先進文明的民主共和製的。   但從個人來說,作為一個青年時期就成為國家杜馬議員的政治家,哪個政治家又能拒絕得了入住克裡姆林宮,坐在那個獨一無二寶座上的誘惑呢?   馬爾托夫一介書生,伊裡奇一個工人,科爾尼洛夫一個兵痞,這三個人有什麼資格和自己爭奪俄羅斯首腦的位子?   克倫斯基朝著天空吐出一串煙霧,他相信很快,蒙受上帝保佑的俄羅斯之主就不再是尼古拉二世,而是亞歷山大·克倫斯基了。   “小姐,”不知搖晃了多久,阿娜斯塔西婭被人從睡夢中喚醒,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少女,“我們到住宿的地方了。”   住宿的地方?阿娜看向旁邊的木屋,一個樸實無華,對於她來說則是簡陋無比的木屋。她本能地抗拒這裡,抬起頭看著她的貼身女仆尤利婭。   “尤利婭,我不想住在這裡,我想回家。”   尤利婭蹲在阿娜的麵前,輕輕握住阿娜的左手說:“公主殿下,我們現在不能回去了,隻能往西方去,尋找可以讓我們避難的地方。”   “西方,”阿娜不知道西方是哪裡,從她出生以來,隻在兩座城市裡待過,便是聖彼得堡和莫斯科,“西方是哪裡?”   “是安全的地方,”尤利婭的語氣依然溫和,她輕輕撫摸著阿娜的頭發,讓小公主放鬆下來,“我們還需要走幾天才能到,在這之前,殿下需要稍加忍耐。”   阿娜猶豫了片刻,最終把手交給了尤利婭,任由尤利婭牽著自己下了馬車,把自己帶進了木屋。   木屋中,一位身穿俄羅斯長袍的中年男子惶恐地站在門邊,他的雙手寬大,肩膀也比常人寬上不上,是個典型的斯拉夫大漢。棕色的頭發上撲了些發粉,明明是冬天,這位男子的臉上卻流著一道一道的汗珠。   “蒙上帝的恩典,偉大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幼女,阿娜斯塔西婭·尼古拉耶芙娜女大公駕臨此處。”男人還在檢查自己袖口上的扣子,便聽到了門開的聲音,以及尤利婭已經說了許多次,宣告著皇室駕臨的詞句。   “哦,我的公主,我可憐的公主,”男人連忙跪倒在阿娜的麵前,一手放在地板上,一手橫在自己的胸前,“您受苦了我的公主。”   阿娜一臉疑惑地看向尤利婭,雖然隻有十歲,但她已經見過了俄羅斯帝國中絕大部分公爵以上的貴族和政要,事實上,革命軍的領袖,克倫斯基、伊裡奇和馬爾托夫她也認識。但她確定,自己沒有見過眼前的男人。   “公主殿下,這是涅斯維茨基男爵,在斯摩棱斯克迎接我們的領主。”尤利婭向阿娜解釋後,向涅斯維茨基行了一個貴族禮。雖然是女仆,但尤利婭是維拉爾斯基公爵的女兒,在未來很有可能成為某個公爵或伯爵的夫人。   “請起,我忠誠的仆從,”阿娜按照路上尤利婭所教她的話對涅斯維茨基說,“為表彰你在此時對偉大皇帝的忠誠,待我回到莫斯科之後,會請求父親給予你應有的封賞。”   “公主,”男人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我沒能保護好皇帝,驅逐那些該死的叛徒,又怎敢接受封賞?委屈殿下今晚在這裡暫住一夜,明天我將和麾下的衛兵一同護送殿下。”   阿娜點點頭。她所身處的木屋雖然看上去其貌不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走進去以後才發現,裡麵溫暖如頓河湖畔的春日,一點也感受不到外麵大雪飄揚的寒冷。至於過去掛在木屋上的畫作和裝飾,早已被涅斯維斯基打包裝進了馬車,準備明天一同帶走。   “您太客氣了,小姐,”當尤利婭向他表示感謝的時候,涅斯維斯基摘下帽子,微微把身子壓了下來,“您以後可以稱呼我為雅科夫。”   “雅科夫,”尤利婭重復了一遍,點了點頭,“公主殿下是匆忙離開莫斯科的,對這裡沒有太多認識。我想問你,這附近還有忠誠於陛下的軍隊嗎?”   “小姐,您是知道現在的情況的,”雅科夫麵色有些沉重,“芬蘭已經宣布獨立了,西方的大城市也宣布跟隨共和國了。現在支持陛下的軍隊,已經幾乎沒有了。”   尤利婭懷著些許悲傷看向窗外,大雪覆蓋了他們來時的道路,似乎在告訴她,白色沙皇統治這個國家的歷史,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如果俄國境內沒有能夠容納他們的地方,下一步就隻有對外尋求英國或法國的庇護了。   但寄人籬下的生活,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小姐,”看著尤利婭的樣子,雅科夫有些猶豫地開口,“如果實在無處可去,我們或許可以考慮去波蘭,那裡或許還有支持我們的人。”   “波蘭?”尤利婭不可思議地看向雅科夫,低聲念叨了一句。   這個曾經被俄國以暴力手段瓜分的歐洲之盾,今天要成為俄羅斯帝國最後的希望了嗎?   尤利婭看向西方,她已經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了,接下來的事情,隻能交於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