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 睡夢中似乎能聽到有人在吟唱童謠,那聲音似遠似近,捉摸不定,引得李子楊睜開了眼。 黑色的太陽懸掛高天,鳶尾花張開嘴巴露出詭異的微笑,哨塔上懸掛著兔子的腦袋,獵犬的舌頭吐出蛇信。 支離破碎而又毫無意義的畫麵在李子楊麵前組合起來。 “不要,不要走進那扇門...” 又是一聲不知從哪傳來的話語,話音未落,李子楊的精神卻已經仿佛走過了千山萬水。 最終,停在一片海上。 “我這是…在做夢嗎……?”李子楊隻覺得腦袋裡仿佛突然被塞進了一萬斤流沙,記憶在其中不斷淪陷沉沒。 而後,他落水了。 海水淹沒了他,強烈的窒息感瞬間侵犯了他的全身。 李子楊掙紮著,拍動著雙臂,像個快要溺死的人,拚了命也要抓住空無一物的天空。 不…… 不!不!不! 我不想死! “啊!” 李子楊終於睜開了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終於自夢中醒了過來。冷汗打濕了他的衣衫,原本應該蓋在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飛,讓他感受到一股直沖天靈的涼意。 “原來…是夢啊…呼…” 好不容易鬆了口氣,但李子楊還是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裡是哪? 身下並不是自己的床鋪,而是冰冷的地板,身上似乎是便裝,明顯不是昨晚上床前換的睡衣,自己平時睡前習慣留一扇夜燈,可此刻整個房間卻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開始尋找自己的手機。作為一個現代人,手機是他安全感的第一來源。 “嘿,siri!” 但siri並沒有回應他的期待點亮屏幕,房間裡還是漆黑一片。 好吧,隻能自己動手了。李子楊雙手在地板上摸索著,地麵上有些滑膩的觸感,像是什麼液體凝固在地板上導致的。 總不可能自己是半夜夢遊睡到廚房的地板上了吧? 隨著他的手繼續摸索,指尖終於觸到了什麼。 那是一根圓柱狀的物體,上麵包著布,按上去有些僵硬。 這是什麼? 李子楊有些好奇,下意識地將那東西朝自己身邊一拉。 “咕咚”。 “哐”。 隨著什麼東西轟然倒地,昏暗的空間裡多了一扇窗戶,溫柔的月光照了進來,雖然並不強烈,卻也刺的他閉上了眼。 等到李子楊適應了光線的變化,他終於發現了手中物體的真相。 那是一隻手。 一隻毫無血色的死人的手。 李子楊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毛骨悚然”!趕忙丟下了那隻手,整個人害怕地向後退了幾步,但雙腳一時沒站穩,直接癱坐在地上。 還沒等他消化掉這驚悚的現實,掌間突兀的滑膩觸感又讓他轉移了視線。 這一次,李子楊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那些滑膩的觸感的確是什麼液體凝固造成的,隻不過不是什麼廚房的汙漬,而是血。 布滿了整個房間的血跡。 地麵,墻壁,甚至天花板上,全都是血液乾涸後留下的痕跡。 簡直就像...整個房間都曾經被鮮血淹沒過。 想到這,李子楊隻覺得頭皮發麻,每一根頭發似乎都成為了茂盛的野草,隨時都要拔地而起,心臟更是要跳出胸腔。 “冷靜,冷靜!冷靜下來!” 他安慰自己,強迫自己恢復冷靜。 事情雖然詭異,但至少現在自己還活著。 如果這一切是有人安排的,他大可在自己睡著時直接取走自己的性命,又何必等到現在? 那麼,這位幕後主使留下我性命的目的又是什麼?變態殺人魔的密室逃脫競賽?或者自己其實是“後備糧”?等到安排好的時間再將自己殺死?從而滿足他病態的強迫癥? 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似乎說明自己現在暫時是安全的。 雖然隻是安慰的想法,但李子楊還是稍稍鬆了口氣,決定抓緊時間探查四周。 這個房間大概五米見方,除了那扇事先被封閉的窗戶,隻有一扇鐵門,但李子楊試了兩下,無論推拉,都沒有移動分毫。屋內沒有任何物什,或者,該加上個定語“現在”,畢竟這滿屋子詭異的血跡,即便原本有什麼東西被抹除掉了,也在情理之中。 門走不了,那就隻剩下窗戶,可這窗離地約有三米,在不借助工具的情況下,李子楊根本夠不到。而且,這窗雖然能透過光,但大小頂多供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通過,李子楊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除非會縮骨功,不然隻能望窗興嘆。 無計可施,無事能做。 李子楊的目光終於還是轉向了那具屍身。 他小心翼翼走到屍體旁,雙手合十,向那位不知名的死者先道了一聲歉:“抱歉抱歉,無意得罪,如果您在天有靈,請保佑我可以活著出去,至少,有個人能給您準備後事。” 說完,又鞠了三躬。 作為一個偵探小說愛好者,他決定驗屍。 他將屍體拖至月光下,伴著月光的照耀,死者左額那明顯的創口顯得格外醒目,幾乎可以確定為致命傷。 “槍?”李子楊內心疑惑更甚,華國全麵禁槍,凡是涉槍的案件都可以算做大案特案,這裡竟然有一具被槍殺的屍體。而且這個創口大小…並不像是被射殺導致的。難不成?是自殺? 這時,他回想起之前的那兩聲動靜,一個是屍體倒地,而另一個…一邊想著,李子楊開始在角落裡搜查起來。 果不其然,那裡有一把左輪。 這是大學軍訓後李子楊第二次摸到真槍,槍上有些刮痕,看上去像是日常使用時磨損的,說明這把老古董並不是什麼收藏品,而是貨真價實的“實乾家”。 不過奇怪的是,這把左輪的材質並不是現代槍械常用的合金,工藝也不佳,難不成是自製的? 李子楊打開轉輪,期待著能有剩餘的子彈,但很可惜,隻有一枚已經激發過的彈殼。沒有子彈,這把槍不就隻是個擺設嘛!也不給後人留一發。李子楊內心小小吐槽了一句。 把槍塞進口袋,走了兩步,李子楊又覺得不太安全,學著電視上看過的樣子,把槍別進了褲腰帶裡。而後,又踱步回到了屍體前。 “抱歉,讓您久等了。” 他先是試著轉動死者的頭部,好讓臉部向上,但屍體僵硬沒能讓他如願。他隻能橫著檢查了死者的瞳孔,若是換做平時,這種天藍色的瞳孔多少會有些迷人,但此時出現在死者的身上就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隻是瞳孔的大小讓李子楊有些在意,因為它們反常的縮小了,這說明死者生前有可能經歷了極大的恐懼。 這讓李子楊稍微皺了皺眉,但沒有打斷他的流程。隻見他低下頭扇聞了幾下口周的氣息,除了冷冰冰的血腥味,什麼也沒有聞到。 沒能有什麼額外發現,李子楊隻能把目光轉向衣物,死者上身隻有一件白襯衫,下身著鐵灰色長褲,黑色中長靴。在上衣的口袋裡,李子楊發現了一枚徽章,這是一塊黑色打底加白色邊緣的鐵製十字章。李子楊總感覺在哪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收獲。 李子楊有些絕望。注視了屍體良久,呼吸開始變深,目光止不住的四瞟,終於,他嘆了一口氣。開始給死者脫衣服。上衣,長靴,長褲…一件件剝離,隻剩下一條內褲。 月光下,李子楊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有孌屍癖的變態。 折騰了快半個小時,李子楊把衣物重新給死者穿上,自己坐在地上,開始整理剛剛的發現。 第一,死者不像是華國人,藍色的瞳孔多見於西大洲的人群,雖然不能排除少數民族的可能,但這種可能性很小。全身並沒有什麼能夠證明死者身份的物件,隻有一塊李子楊不認識的勛章,因為缺少相關知識,很難據此猜測出什麼。 但好在身體上還是能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死者的手掌足底都有厚厚的老繭,右肩,左前臂,左下腹都有明顯的槍傷痕跡,結合那枚徽章,死者的職業似乎隻剩下軍人這一種可能。 第二,死者的死亡時間比自己預想的要近,屍僵隻出現在下頜和頸部附近,上肢還能夠運動,這說明死亡時間在幾小時內,如果自己當時隻是失去意識躺在這的話,這個人甚至有可能是在自己麵前開槍自殺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死者的背後有一個奇怪的烙印,這烙印整體呈圓形,其上刻著十二個像是七丘數字的符號,中心為數根長短不一的指針,整體看上去像是一塊機械懷表。 這個烙印詭異而突兀,既不像是傷痕,也不像是什麼特殊標記。而且更奇怪的是,那烙印看上去像是剛剛形成。 “一個外國軍人,難道是間諜?” “那把老古董左輪又是怎麼回事?” “他為什麼要自殺?” “他和我出現在這又有什麼關係?” “那個詭異的烙印又是什麼?” 李子楊越想越覺得這件事離譜且詭異,看著窗外的月光有些出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有了風聲,一股氣流帶著海腥味,吹進了這個密閉的房間。 “海邊?” 沒去深思這個問題,李子楊隻感到些寒意,下意識把雙手插進了兜裡。 然後,他摸到了一塊堅硬的物體。 “啊!我怎麼忘了!這件衣服不是我的!” 李子楊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那不屬於自己的衣物,從兜裡掏出了剛剛摸到的物什。 那是一塊機械懷表。 和死者身上烙印一模一樣的懷表。 這怎麼可能?! 不待李子楊仔細端詳,那機械懷表突然開始自顧自地逆時針轉動起來。 嘀嗒。 嘀嗒。 李子楊隻覺得周圍好像有什麼變化在發生,但具體在發生什麼,他著實沒有什麼頭緒,內心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不過好在指針隻轉了兩刻,便停了下來。 “什麼嘛?嚇我一跳。”李子楊稍稍鬆了口氣。 然後,他聽見身後有什麼聲音。 那是衣物摩擦引起的聲音。 而現在這個房間,穿衣服的隻有兩個“人”。 李子楊咽了咽唾沫,緩緩轉過身來。 一支黑洞洞的槍口此時正指著他,持槍的人站在月光下。 被轟爛的頭骨裡乳白色的大腦一點點跳動著。 半顆眼球耷拉在眼眶上,隨時可能脫落。 嘶啞的嗓音,仿佛剛剛從億萬年的沉睡中蘇醒過來。 “你,是,誰?” 亡者手持左輪。 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