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陰沉天氣後,今兒終於放晴,晨光熹微,難得晴好,在這樣的天氣裡,整個人都仿佛被溫暖的陽光所擁抱。 他們已經在這裡盤桓了幾日,身體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趁著好天氣,李琛一大早上就起來了,在院子裡打上幾趟軍體拳,略微活動活動筋骨,在明末這個亂世裡,沒有一副好身體可不行。 這時,“吱呀”一聲,裡進的門打開了。 麵容白皙,但略顯憔悴的老板女兒提著水桶,從裡間走了出來。 李琛看向她,倒是略感驚艷。 盡管穿的是最普通的荊釵布裙,但依然難掩她的苗條身段和秀麗容顏。 李琛立即挪開眼神,對她略一行禮道:“王家娘子,早上好啊。” 她愣了下,似是才看到他。 微微有些慌亂,連忙斂容回禮道:“客人安好。” 招呼打完,王家娘子便獨自走向水井,準備提些水上來。 李琛繼續打了幾招,但此時旁邊有人,還是個漂亮的小寡婦,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於是也不好意思再呆在院子裡,便準備回房間裡去。 “啊!”突然一聲驚呼傳來。 李琛連忙轉身,卻是那王家娘子手勁小,一桶水提了一半,便滑落了下去,連帶著井繩也掉了下去。 李琛思考了兩秒鐘,便準備繼續回房間,剛往前走了兩步,一抬頭就發現一根帶鉤的長竹竿就立在眼前。 李琛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哎!看來是躲不掉了。 他拿起竹竿,轉身走向水井旁邊,對還處在慌亂中的王家娘子展顏一笑,漏出一口大白牙,說道:“王家娘子,讓我來吧。” 被這燦爛的笑容晃得有些頭暈,王家娘子眼神有些驚慌躲閃,她低聲說道:“麻,麻煩了……” 李琛爽朗一笑,說道:“不用客氣,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說罷,他示意王家娘子離遠些,自己則把袖子一擼,彎下腰來,一手撐住井沿,一手擎住竹竿,便探身到井裡去鉤那井繩。 他使勁攪了兩下,很快便鉤住了井繩,然後一點點勾撈了上來。 繩子撈上來後,他又把竹竿丟到一邊,用井繩將水桶也勾了起來。 “這井繩沒有係牢,過段時間就要鬆開重新緊一緊。”李琛一邊將井繩係緊,一邊說道。 王家娘子慌忙挪開眼神,聲如蚊蚋:“是,謝謝客人。” 李琛說道:“娘子客氣了,我幫你把水送到門口吧。” “不,不敢再勞煩客人了,我自己能提的動。” “不要緊,免得等下又灑了。” 王家娘子一時大窘,蒼白的臉龐瞬間便如同染上了一層胭脂。 李琛一把提起水桶,一個箭步就走到了裡進門口,再裡麵他就不好再進去了,於是便把水桶放在地上。 等王家娘子趕上後,他微一施禮,說道:“我就隻送到這兒了,裡麵我就不方便進去了。” 王家娘子隻是屈身一個萬福,便低著頭去提那水桶。 “巧梅,水怎還沒打來?”裡進傳來了老板娘的聲音。” “就來了。”王家娘子回了一聲,費勁的提著水桶進去了。 “巧梅?卻是怪好聽的。”李琛笑著搖了搖頭,回自己屋子去了。 …… “方才在外麵是同誰在講話?”老板娘問道。 “前院住店的客人,井繩掉井裡了,他幫我撈了起來。”王巧梅,也就是王家娘子低頭小聲說道。 老板娘望著眼前一臉戚容的女兒,心疼地說道:“巧梅啊,是爹娘對不住你,當時沒有堅持住,把你嫁給了那個短命鬼,活守了三年望門寡。” 王巧梅低頭不語。 “這話本不該現在說,但為娘心裡著實難受,你今年才二十歲啊,以後的日子可該怎麼辦?” 她費勁地把水倒進了水缸裡,還是一言不發。 “之前你男人雖然不在了,但公婆還健在,待你也不差,咱們自是不做那等招人唾罵的事情,現如今你公婆都已走了,我們年紀也大了,不可能照看你一輩子,你得為自己的以後考慮考慮啊。” 她還是一言不發,隻是低頭擇菜。 老板娘嘆息了一聲,繼續說道:“待後麵日子太平點了,我和你爹便在四下裡尋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但你的眼光不可太過挑剔,要知道你是守了寡的。我看那姓李的客商就不錯,人年輕,模樣也俊,還懂禮數,就是不知道家中底細。” 王巧梅終於受不了,央道:“娘親,別說了,求您了,我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些。” 老板娘眼睛一瞪,說道:“你倒先不樂意起來了,還不知道人家可曾婚配,瞧不瞧的上你。” 王巧梅低頭訥訥道:“夫君去的早,又是家中獨子,公婆遭逢大難,屍骨未寒,我若是就此離去,誰來給他們守孝?” 老板娘終是不再說話,隻是長嘆一聲。 良久後,悠悠嘆息道:“傻女子,何苦呢,三年後你都成老姑娘了,誰還肯要你。” 王巧梅低頭黯然,她又何嘗不知道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一想起公婆待她的好,遇到危險先將她藏起來,自己反倒遭了難,心裡就堵得慌。 此情此景,讓她改嫁,心裡那道坎又如何邁得過去? 反倒是對於她曾經的丈夫,她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感情,因為她壓根兒就沒見過他,在成婚之前,他就因病夭折了。 奈何夫家勉強算是詩書傳家,很是看中這些,哪怕兒子沒了,也堅持讓她過門,於是她就這樣守了望門寡。 剛嫁過去那段時間,她還是有些怨氣的,好在公婆對她還不錯,吃穿用度都不曾短缺,也未曾讓她乾過什麼重活兒,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相處出了感情。 隻是,她一個妙齡女子,未婚先寡,其中的苦悶和絕望自是不必言說,每當黑夜來臨,一種孤獨和恐懼就不斷的撕扯著她,經常是淚濕了枕頭,換個邊又繼續哭泣。 她有時候就在幻想,自己要是真有個丈夫就好了,哪怕他奇醜無比,哪怕他身患絕癥也好啊,至少這樣,自己就不用天天忍受旁人的流言蜚語,不用忍受黑夜中那噬骨的孤獨。 想起丈夫這個詞,她腦海裡閃過那張模糊的人臉,她曾無數次幻想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何模樣,但總是如夢似幻不夠真切。 但今天,腦海裡那張模糊的人臉居然漸漸清晰了起來,他年輕英俊,笑容燦爛。 低啐一聲,她使勁搖了搖頭,試圖將自己腦海裡那張令人目眩的笑臉甩出去。 灶房裡,爐火正旺,一個妙齡女子怔怔地看著火苗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