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勸降(1 / 1)

托孤名混 墨茗憂傷 5468 字 8個月前

麵對營內突然射出的漫天箭雨,阿勒邰麵露驚色,趕忙控馬左躲右閃,奈何流矢如蝗,左臂還是被一箭射穿。   大驚的阿勒邰顧不得臂膀上傳來的陣陣劇痛,急忙扯動韁繩調頭。   路上扔了馬鞭,空出來的手緊緊捂住傷口,腰部發力,夾著馬腹口念催促,快速調頭回陣,先前滿肚子勸降的話,此時盡皆咽了回去。   諸將觀望戰場,見阿勒邰負箭而歸,險些命喪當場,對他的成見有所改觀。   一個個不由的在心裡暗自罵道,木達喇阿這老山羊好狠的心,親兒子也下得去手。   眼見木達喇阿不識抬舉,像頭發了瘋的蠻牛,鐵了心要跟著單於庭一條道走到黑。   陣前諸將紛紛摩拳擦掌,皆以為伊稚斜會收起勸降的命令,改為強攻營寨了。   阿勒邰逃回陣前,三兩親兵趕忙上前牽馬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   阿勒邰扶著手臂走到伊稚斜麵前雙膝跪地,低頭請罪道:“末將無能,請大王責罰。”   伊稚斜眼神莫名,肅聲道:“本王看到了你的忠心,先下去療傷吧,責罰就不必了。”   誰料跪地的阿勒邰一咬牙,直接一把將左臂的箭矢活生生拔了出來,手舉血箭,不顧左臂的血窟窿潺潺冒血,跪地大拜道:“阿勒邰請大王先鋒令。”   諸將眼中露出欣賞之色,誰不贊一句虎將。   統領親軍的呴犁湖難掩欣賞,主動出聲道:“阿勒邰將軍決絕至此,父王何不成人之美。”   伊稚斜突發笑意,道:“如此便許了你,先下去包紮吧。”   阿勒邰應諾而去,伊稚斜瞇眼望著敵營方向,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左穀蠡王軍中戰鼓聲連綿不斷,戰馬躁動,刀劍出鞘,氣氛驟緊。   伊稚斜突然道:“阿勒邰非中軍之帥,難有誠意,本王當親勸之。”   “父王!”   “大王,怎可以身犯險!”   伊稚斜主意已定,喝退了跟上來的兒子和侍衛,單騎獨馬的走到了陣前。   伊稚斜跟木達喇阿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老狐貍絕不會輕易帶著部族為老單於殉葬。   他猜測木達喇阿自單於行營受辱後便早有打算,此時斬殺質子無異於將生死置於自己掌中。   父子營內反目,阿勒邰陣前的苦肉計,接二連三,不過是在為部族鋪路,如此不論單於庭誰勝誰敗,部族盡可得續。   君擇臣,臣未嘗不是在擇君。   通透了的伊稚斜孤身立於營前,他要搶時間速進單於庭,進而定鼎大局,勸降無疑是最快的捷徑。   伊稚斜高聲喝道:“木達喇阿首領,你我二人爭鬥多年,本王敬佩你的忠義。   今日刀兵陣前,首領又何惜一見呢?”   見伊稚斜親來,木達喇阿心中有疑卻麵不改色,扭頭囑咐幾句便按刀步行出營。   老對手再見,木達喇阿立定按刀,率先冷聲道:“左穀蠡王,你不在自家牧場放牧育羊,何故整出如此陣勢。   難道大王是要掀起叛亂,將我大匈奴拖入內戰不成?   若大王心中還念先祖、先父兩代單於創業艱難,承認身上還流淌著攣鞮王室的血脈,大王就該從速退去,守好自家的牧場。   事後大王身赴單於庭請罪,本將亦會替大王進言開脫,大單於顧慮王族和兄弟之情必然也不會深究。   如此國家得安,大王也可以盡享榮華。”   伊稚斜伸手撫摸著胯下躁動的戰馬,瞇著眼將木達喇阿的神態盡收眼底,冷冷問道:“木達喇阿,大單於病重,早已無法理事,於單還不是單於呢!   單於庭的亂命已經攪亂了鮮卑諸部,這足見他的愚蠢。   怎麼,你還想讓本王跪倒在一個小輩麵前,去親吻他的靴子不成?”   單於庭現在是於單監國,這在大貴族當中不是秘密。   木達喇阿搖頭道:“現今大單於並未魂歸龍城,貴族大會未開,今後的新單於是誰,要等到秋祭大會後才會明了,木達喇阿官小位卑,此時絕不敢揣摩上意。   不過,若是大王拒不退兵,老臣乃單於庭親命左大將,守部乃職責所係,左穀蠡王想從我的營地旁走過去,除非有單於庭調令,否則必然要踏著木達喇阿的屍體上過去。”   伊稚斜不以為意,反而是在馬背上抬頭望向北方,不緊不慢的說道:“而今鮮卑諸部作亂,單於庭騎兵東進,於單初掌權兩三日,就已經逼反了鮮卑人,下一個會是誰?   北麵的丁零?   還是西邊的烏孫?   我匈奴百蠻之國,各族首領們現在都看著呢,今日的鮮卑,未必不是日後的自己。   心散了,單於庭縱使有數十萬鐵騎,難道還能時時駐在當地不成。”   木達喇阿暗中哼道,若不是你伊稚斜兵強馬壯,勢力危及大位,於單此時未必會兵行險著。   伊稚斜繼續道:“本來以你我的仇怨,此時左穀蠡王部的騎兵和復仇的烏桓騎兵早就應該沖進你的營地,將高過車輪的男子盡數宰殺,但本王念你忠心並不想如此做,知道是為何嗎?   無非是不想掀起內戰,以至於消耗本族兒郎們的氣血罷了。   而今大匈奴內憂外患,作為先祖單於的子孫,伊稚斜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大匈奴落在一個敗軍之將手中。   大單於在位的這三十年裡,喝慣了和親的美酒,轉過頭,漢廷已成大患。   從龍城、單於庭、再到雁門北,最後便是今年開春的河朔,我大匈奴連吃敗仗,以至於先祖先父兩代單於拔擢起來的國威盡喪,諸部動蕩,百族觀望。   本王若是再不爭,下一個被漢騎踏平的就該是漠南的烏桓草原了。”   木達喇阿所部常年遊牧在烏桓草原,漢匈形勢繼續惡化,自家必然首當其沖。   木達喇阿一輩子都在為部族延續操勞,絕不會願見此景,不過他默不作聲卻是仍未鬆口,伸手摸了一把顎下的胡子,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見木達喇阿將手從刀柄上放了下來,伊稚斜抓住機會繼續說道:“丟了河朔,漠南就是戰場,若是萬夫長在前對戰漢軍,身後的單於庭卻扯著後腿,大軍能勝否?   難道萬夫長真願意將後背交給個屢戰屢敗的敗將嗎?”   木達喇阿知道自己不是於單的親信,但他往日也將伊稚斜得罪的不輕。   猜到木達喇阿在糾結,伊稚斜趁熱打鐵道:“老將軍,你已經盡到了單於庭賦予你的責任,隻不過此時形勢異爾。   將軍身陷重圍,舉目皆敵,援軍無望。   本王麾下的上萬鐵騎揮手即滅,再堅持下去,無非是部族盡喪。   就算能阻本王半日,又對局勢有何影響呢?   將軍若歸降,本王承諾,前事既往不咎,將軍麾下部族永鎮烏桓。   待本王繼任單於,將軍就是烏桓王,烏桓諸部盡皆歸附節製,你我共心,必能再次振興我大匈奴!”   聽著伊稚斜開出來的條件,木達喇阿心中亦添詫異,他未曾想過,伊稚斜會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畢竟之前他都在舍己為兒孫鋪路。   馬背上的伊稚斜見木達喇阿意動,索性跳下馬,走上前去,拉住木達喇阿的手高舉,大喝道:“消弭內戰,共振匈奴。”   眼見不打仗了,木達喇阿營內即刻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隨後除了諸部烏桓首領外,大軍緊跟著歡呼。   木達喇阿四顧戰場,他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索性大拜在地,用短刀割破臉頰立誓,願世代跟隨伊稚斜。   敲開北進的大門,伊稚斜迅速整頓各部,他知道木達喇阿的投降為自己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所以他要緊緊抓住。   僅僅半日稍作休整後,大軍便重新啟程,目標直至單於庭,伊稚斜要用速度給遠在單於庭於單一個驚喜。   看著大軍繼續行進,呴犁湖借機低聲問道:“父王,真要白白放過這老賊?要不要暗中...”   瞧著呴犁湖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伊稚斜笑道:“一個活著的木達喇阿可比死的好用。”   說著伊稚斜揮鞭打馬,奔向前去。   呴犁湖帶著疑惑跟了上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像隻幼鳥般,渴望著父親的教導。   伊稚斜厚待木達喇阿,徹底打消了貴族們的猶疑,連仇人都能包容,還有什麼不能原諒。   沿途營地內的部族無不緊從,而大部族們也選擇了中立,畢竟叔侄相爭,屬於肉爛在鍋裡,伊稚斜有勝將之實,又有容人之量,他們也樂見其成。   草原上混亂驟起,長安城內卻安穩依舊。   不羈侯府裡,公孫敖至今沒有得到皇帝的召見,劉徹貌似已經忘了有這號人了般。   再加上戴罪之身,公孫敖也不好在城內亂竄,隻能宅在府中。   熬過前幾日後,公孫敖倒是靜下心來,回憶往事。   畢竟要是等家裡將河朔的喜糧獻上來,必然要等到秋日,但隨著燕王被免的風波驟起,公孫敖記起此時可是漢廷的多事之秋。   老太後即將去世,而按照漢廷以孝治國的約束,漢廷對外的用兵幾乎斷定要停滯,而他在其中必然要抓住這段空擋機會,朝廷不啟大戰,資源必定相對的容易爭取,成事之機。   止戈必然要給匈奴一個喘息的機會,這對一向貫徹打蛇打死原則的公孫敖來說,朝廷此舉無異於給了匈奴人機會,但公孫敖此時還沒自信到能讓朝廷更改國策。   想著想著公孫敖便對著地圖斟酌了起來,朝廷事不斷,匈奴人也好不到哪裡,新舊單於交替必然也要亂一陣子,要是再加上把火豈不美哉。   想到此處,公孫敖咬著筆桿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決定旁敲側擊一手,心有定計的他決定上書一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