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記憶,讓白夜天的心跳快了一瞬。 也因此,他清醒過來,猛然睜眼。 入目,是圍了一圈的腦袋。 “哎喲!” 白夜天突然清醒,頓時驚著了圍在炕邊的一群小夥伴。 一位年齡最大的女孩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將白夜天扶著坐了起來。 看著一張張並不怎麼乾凈的臉,一雙雙或是帶著擔憂,或是帶著驚喜的眼神,白夜天內心生出一股股暖流,臉上也擠出了一絲笑容。 “我沒事,小十三怎麼樣了?” “狗哥,我也沒事,讓開讓開。” 一個圓圓的腦袋,天生帶著喜感的小臉,從圍著的一圈人中擠了進來。 白夜天伸出手,揉了揉小十三本就亂糟糟的頭發,淡笑道: “沒事就好。” 這突然的動作,讓小十三眼中驀然一愣,又有些享受地憨笑。 隨即,白夜天的神色變得嚴肅,認真盯著小十三道: “狗哥知道你是為了大家,心思也機靈,但這種事以後不可再做,知道了嗎?” 小十三帶著委屈地道: “嗯,我知道了。” 看得出來,他雖然嘴上答應,但是心裡還是有些不服。 白夜天繼續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發,認真道: “那等公子哥視咱們為玩樂之物,若是碰到他心情不好,或者碰到一個心思狠毒的,你覺得咱們這些人,會遭受多大的折磨,甚至,生不如死?” 小十三的確機靈,很快便也想到了白夜天所說的情況,極有可能發生,小眼睛中頓生恐懼之色。 這時,扶白夜天坐起的女孩站起了身,牽起了小十三的一隻手。 女孩臟兮兮的臉上,看不出模樣,但一雙眼睛,卻是如圓月一般明亮。 她看著白夜天溫柔道: “狗哥,放心吧,小十三肯定已經認識到錯誤了,小十三,是不是啊?” 小十三看著白夜天,眼神不閃不躲,認真道: “狗哥,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白夜天又輕輕揉了揉小十三的頭,收回手,撐著炕沿站了起來。 一眼掃過這一群臟兮兮,卻都滿含信任和關切的眼神,心底不由暗嘆了一聲。 “三妹,我昏睡了多久?” 他問的,正是牽著小十三手的女孩。 女孩答道: “從城裡昏迷開始到現在,大概有五個時辰了。” 五個時辰,也就是十個小時,難怪感覺胃部生疼。 機靈的小十三眼珠一轉,立即從女孩手裡抽出了自己的小手,道: “狗哥,這麼長時間昏睡,你肯定餓了,我給你盛飯去。” 說罷,一溜煙從人群中鉆了出去。 女孩莞爾一笑,隨即環視眾少年小孩道: “好了,狗哥沒事了,大家不要擔心了,走,都跟我去開飯。” 片刻後,三十三人齊齊圍坐在殿中央的一塊長約十米,寬約五尺,厚過半尺的大條案前。 “好了,都吃吧。” 白夜天一開口,除了年齡較大的少數幾人,其他所有人都立即端起麵前的大木碗,呼嚕呼嚕喝了起來。 他看著自己碗裡的五小塊雞肉,再看了看身邊四個大孩子碗裡,隻是幾根野菜混著星點油花的清湯,心底不由再次一聲長嘆。 伸出筷子,給四個大孩子,一人夾了一塊雞肉。 “都好好吃,不然咋照顧弟弟妹妹們!” 坐在他右側的是一個壯實少年,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壯實,性子卻是孤僻執拗。 “狗哥你受傷了,就該多吃,你好了我們才能好!” 說著,還要把碗裡的雞肉給白夜天夾回去。 白夜天卻是微微一瞪眼,道: “嗯?好你個老二,怎麼?不聽我話了?” 壯實少年一愣,立即著急道: “不,不是,狗哥,我不是。” 看著他著急的樣子,白夜天改嗔為喜,臉上浮現笑容,道: “好了,那就聽我的,趕緊吃!吃完,還有事要做,你們也是,趕緊吃!” 一碗野菜湯,一小塊雞肉,並不豐盛。 好在碗夠大,湯夠多。 在這即將轉秋的夜晚,對於勉強生存在這破廟中的乞兒們來說,已是難得的美味。 白夜天也感覺,渾身暖洋洋,之前打的那一架的損耗,也恢復了大半。 “好了,都吃完了吧。小十一,帶著弟弟妹妹們去院子裡玩會兒。” 看著坐在木凳上不願動彈的小十三,白夜天雙目一瞪。 “小十三,你又皮癢了?!快去!哪一個弟弟妹妹出了事,我就找你算賬!” 小十三蹭的彈起,快步跟著出了大殿。 殘破漏風的大殿裡,隻剩下了十個人。 也是年齡最大的十個人。 “我暈倒後,丐幫的那小子怎麼樣了?” 白夜天的眼神,盯著左側第三個男孩問道。 “那小子口吐鮮血,也昏過去了,狗哥贏了後,我們帶著你回來,那小子也被丐幫一方的人帶走了。” 聞言,白夜天目光微凝。 “六弟,九弟,十弟,天亮後,你們入城打聽一下那小子的情況,喬裝打扮一下,不要被丐幫的人發現。” “好的,狗哥!”三人齊齊應道。 稍稍沉默之後,白夜天才繼續道: “今天這件事,我感覺到了危險還沒結束,從明天起,沒有我的允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有人不準進城。” “可是,不進城乞討的話,我們就沒有吃的……”有人低聲嘀咕。 白夜天也暗嘆了口氣,道: “放心吧,我會想到辦法的,這幾日,都先在廟周邊找些野菜吃著。 二弟,三妹,這件事交給你們了。 記著,沒我允許,誰也不許進城!” 壯實少年和溫柔女孩都認真點頭。 再簡單安排了幾件事情後,白夜天便獨自一人出了二郎殘廟。 星光閃耀,月色如紗。 聽著蟬聲蛙鳴,呼吸著清新至極的空氣,看著明朗皎潔的星光月色,白夜天的心緒終於緩緩平靜了下來。 不知不覺,三四裡過去,走到了一處土墳前。 一塊簡單的木板插著作為墓碑,上麵寫著幾個歪七扭八的碑文: 義父馬二爺之墓,阿狗立! 這裡,曾是白夜天此身長大的破廟,馬二爺正是那養育他長大的廟祝。 實際上,馬二爺從未收他作義子。 但是,兩人的感情,早已如同父子。 看著墓碑,白夜天的記憶裡,浮現小時候馬二爺教他識字、打拳,給他納鞋、補衣的情景。 不由又是一聲暗嘆,跪了下來。 梆梆梆! 三個響頭便磕了下去。 生養之恩大於天! 無論他曾經是誰,但現在活著的,隻是阿狗。 既以阿狗之身活於世間,自然要接下此身之因果。 磕完頭,他沒說什麼。 隻是靜靜地坐在土墳前,思緒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