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尋了個乾凈山洞,暫時棲身,次日,蕭鈞思念父親,便想返回照夜村,一探究竟。 胡不平苦苦挽留,說既然幽冥之氣已經爆發,蜉蝣山中恐怕兇險非常,此去吉兇難料。 他既蒙蕭鈞救命,心中自然感激,又看蕭鈞生得濃眉大眼,一臉英氣,更生親近之心,心中已將蕭鈞引為忘年交,實在不願讓他冒險。 眾人也出言相勸,蕭鈞隻好作罷,又待了一日,蕭鈞實在記掛父親,便又告辭。 眾人阻攔不住,隻能任他去了,胡不平和高令二人送出數裡,叮囑他路上小心,蕭鈞也托二人照顧穀蘭,並說穀蘭傷好了,一定早些送她來照夜村和自己匯合。 二人自然滿口答應,但心裡卻巴不得穀蘭傷好得慢些,畢竟有她在,就不必天天陪侯敬辯論或者猜謎語什麼的了。 辯論有時候是力氣活,而當對手是侯敬的時候,體力活就變成了重體力活。胡不平和侯敬辯論用時最長的一次是七個時辰,這不是侯敬用時最長的一次辯論,卻是大雪山極有名的一次辯論。 最後胡不平認輸了,輸在體力不支,從此,侯敬就不太好找人辯論了,畢竟,大家都不太想承認自己體力很差。 穀蘭不知道這些事,雖然她還傷著,但不想認輸,暫時她還贏著,不過,這才兩天。 看著蕭鈞遠去的身影,高令一度萌生禦劍送他回去的想法,但附近楓紅影出現過,幽冥教也出現過,高令不敢大意,隻好打消這念頭。 胡不平嘆了口氣,說道:“師弟,你說蕭兄弟不會有事吧?路途不近,蜉蝣山最近又不太平。” 高令道:“師兄,不要小看了蕭鈞,他那日中了我的鎖脈術,以我當時所用力道,本應製住他一個時辰,誰知他早早就解開了,這可不是剛破玄關該有的修為。” “喔?”胡不平眼中閃過一抹奇色。 高令淡淡一笑,接著道:“師兄,你別忘了,劉覺再怎麼說也是水天修為,可是也沒殺了蕭鈞,依我看,一般的修道之人恐怕不是蕭鈞的對手,那陳三哥不也被他殺了嗎?” 胡不平覺著高令說得有理,點了點頭。 “回去吧。” 高令轉身往回走,行了十幾步,回頭見胡不平神色悵然,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笑道:“師兄,你怎麼了?蕭兄弟一走,你好像沒了魂一樣。” 胡不平道:“沒什麼,我隻是突然想起劉……劉覺,還有陸師兄。” 樹木參差,光影斑駁,胡不平站在一株大樹下,被陰影擋了半個身子,顯得有些落寞。 “走吧,來年敬他們兩杯酒,希望他們地下和好,劉覺……唉!”高令長長嘆了口氣。 胡不平點點頭,邁步走出陰影,行了幾步,問道:“師弟,你喝了我的酒昏過去了,難道從來不曾疑我?” “沒有。” “為何?” “我眼裡隻有活人和死人,沒有懷疑人。” 高令冷冷瞟了胡不平一眼,抬頭望向天邊白雲。 “呃……” 胡不平眼皮跳了跳,神情有些呆滯,一陣冷風吹過,他打個激靈,斜眼見高令懷抱長劍,一臉肅殺之氣,心裡嘀咕一聲,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一把劍正擱在那裡。 “張師兄並不相信你,你以後要小心。”高令道。 “我知道。”胡不平眉頭緊鎖。 死人不能說話,所以死人是世上最好的擋箭牌,也是最大的汙水溝,這道理胡不平懂,就算以前不懂,現在也懂了。 按照他的說辭,當時隻有他和劉覺兩人在場,其他人都昏死過去了,侯敬又在用功療傷,不能分神,這樣誰是殺陸師兄的兇手,劉覺是否真的是兇手,都是胡不平一麵之詞,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他說劉覺是楓紅影殺的,別人也沒法反駁。 一切都被幽冥之氣吞沒了,真相也是如此,不可避免地,懷疑永遠都在。 胡不平嘆了口氣,道:“張師兄既然對我生疑了,他怎麼又會對劉覺恨得咬牙切齒呢,這幾日我聽他不時痛罵劉覺,實在奇怪。” “張師兄不會因為一個死人得罪你胡不平的,他是個聰明人,而且……這叫胡不平的人還有個兄弟叫高令。” 高令說著說著無聲笑了起來,就像一座冰山突然融化一樣。 胡不平眼角微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起二人自幼一同拜入師門,這些年來經歷種種風雨,但一直肝膽相照,親密無間,如今高令飲下自己葫蘆中的酒,昏迷不醒,其實一身性命已操縱在他人之手,形同生死大仇,他不但不懷疑自己,還替自己療傷,又處處回護自己,這份情意,就算一死都難以報答。 他想要說聲多謝,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最後變成一句:“改天請你喝酒,喝最好的那種酒,不管是雪裡紅梅還是靈犀仙釀,還是什麼其他的酒,老胡都能弄來!” “你知道我不喝酒!” “這次必須喝。” “你忘恩負義!咱倆比劃兩下?” “我有傷,你趁人之危……” 蒼山青翠,白雲出岫,兩人身影漸漸消失在山間,隻有吵鬧聲依然在回蕩。 蕭鈞離開此地,一路向西而行,沿路見不少人扶老攜幼,倉皇南下,逃難之人,猶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蕭鈞久在深山,何曾見過這麼多人,看得瞠目結舌,想到這一切皆因幽冥之氣而起,也不禁感嘆人生多艱。 蜉蝣山是北地大山,北靠莫愁海,南接平野林、冷月湖、東臨玉頂峰,西靠大雪山,控扼萬裡,雄踞北地,是天下有名的大山。如今幽冥之氣越海南來,把蜉蝣山吞去一半有餘,蕭鈞一路所見烏雲壓城,黑氣沖霄,心中著實有些七上八下,生怕照夜村也被幽冥之氣吞了,是以一路狂奔,毫不停歇。 這一日來到一處險峻山峰,山石崢嶸,崎嶇難行,頗有飛鳥難渡之勢。 蕭鈞麵露喜色,知道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