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被總隊鄭委張福攀點名了。 　　整個3000人方陣，大家容貌各異、個頭不一、氣質不同，臉上表情卻是出奇的一致——兩顆眼珠暴突，主打一個瞠目結舌。 　　霄山裡凜冽的風，吹在臉上也不顯得冷了，在主席臺前卷起幾片落葉，令氛圍多了些主角出場時的蕭索。 　　曹磊踏過樹葉，在數千道{難以置信}的眼光打量之下，徑直來到了張福攀麵前。 　　兩輩子，除了看電視，這是他第一次離光板這麼近。 　　以前曹磊總感覺自己對部隊沒啥感情。 　　但是，走到這裡，抵近張鄭委咫尺，清晰地觀察到老首長為警營奉獻一生而操勞到殷紅深陷的眼窩，看到他雪白色的鬢發露出帽墻。 　　這一瞬間，曹磊竟然緊張了。 　　是的。 　　哪怕作為一名37歲，自認為久經歷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中年人。 　　他仍然不可控製的緊張了。 　　這種感覺就很奇怪。 　　你明明從20年後重生而來，見慣了大風大浪，2020口罩都沒把你整死，你回過頭來竟然還會怕20年前仿佛留存於時光影像中的人物。 　　但是隨後，曹磊就釋然了。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緊張了。 　　這並非懼怕。 　　是因為站在張福攀麵前，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最朝氣蓬勃的少年時代，重新在自己肢體上灌注了力量，並如此接近上一生隻存在於傳聞中的大人物，感到興奮。 　　因一切盡在掌握而興奮！ 　　想到此處，曹磊攥緊了拳頭。 　　之前略有痙攣的肌肉徹底放鬆了下來。 　　張鄭委俯瞰著臺下，那夾緊雙臂，仿佛已將恐懼盡數驅退的少年，沖他露出了兩排牙齒。 　　“曹磊小同誌，你很有想法啊。” 　　曹磊挺胸敬禮，“報告鄭委，我的想法，還不成熟！” 　　張福攀一愣，主席臺上那一行基地領導無不短暫呆滯，末了，他們一起嗬嗬笑了起來。 　　張福攀在眾人笑聲裡道：“你上來吧，把你那不成熟的想法好好跟我們說一下。”鄭委說著看向一旁的基地領導，“我們呢，是一群大老粗，你正好借這個機會，教教我們。” 　　“是啊。”那位曹磊上輩子隻見了兩麵的訓練基地總隊長趙鳳鳴大校，用一種非常瘮人的溫和笑容注視著曹磊，“曹磊小同誌，鄭委讓你說，你就好好說，不要有其他顧忌。” 　　“是！” 　　曹磊高喊一聲。 　　這時，一位一毛二年輕尉官從主席臺的樓梯跑下來。 　　他戴著白手套，身挎槍盒，向曹磊展開手臂。 　　這尉官是張福攀的警衛。 　　曹磊邁步踏上五級樓梯，登臺過程裡，他注意到有一道視線不溫不火地瞟著他。 　　曹磊微疑，撩起眼角，發現是那叫張迎雪的女上尉。 　　她雙手抱懷，一副雪頜傾斜，審視眼前人物的姿態，斜睨曹磊的目光裡有幾分警告意味。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哈……”曹磊經過張迎雪眼前，後者磨牙說道。 　　曹磊裝作沒有聽到，站在了剛才陳龍站的那個位置上。 　　他朝張福攀敬禮。 　　張福攀微笑點頭，頗有幾分好感道：“曹磊小同誌，我剛才注意到，點你名字的時候，你的大隊長、中隊長、排長、以及班長。” 　　張福攀伸出手指，在餘航支隊方陣挨個點動。 　　李卓民、他們的一中隊隊長、三排排長，還有三班班長趙高亮，無不嘴角顫抖著挺胸。 　　張福攀黑手套交叉，姿勢非常隨意，“他們好像顯得很意外，你們每周的班務會是怎麼組織的……” 　　李卓民頭上冷汗滴了下來。 　　一中隊隊長臉變成了赭紅色，氣血憋在頭部。 　　三排排長怒視趙高亮，嘴裡念念有詞。 　　趙高亮一副要殺人的目光盯著前麵空氣，好像鄭智生命整個喪屍。 　　“報告鄭委！”曹磊嘴角勾了勾，用一種充滿了少年誌氣的清脆聲音說道：“我自從走進警營，受到了我們大隊長中隊長排長班長無微不至的關懷。 　　“在新訓三個月時間裡，我認為我已經完成了從地方青年到一名武警戰士的基本轉變。 　　“但正如我們大隊長李卓民所說，這種基本的轉變還不夠，武警武警，如果不能練就一番過硬軍事本領，不能熟練運用武裝，就不能稱之為合格的武警。 　　臺下李卓民眼波頓時起了波瀾，朝臺上那方才一米72的少年投去了認真而深刻的一眼。 　　臺上，張福攀聽得連連點頭，但是表情卻趨於平淡起來。 　　曹磊知道，他這番話COPY自李卓民大隊長的演講，對張福攀來說毫無吸引力。 　　所以，接下裡，曹磊將話鋒一轉，說道：“那麼什麼是武裝呢？” 　　張福攀收起了臉上的乏味。 　　其他領導諸如趙鳳儀、林瓊。 　　包括，女上尉信息化快速反應方隊的張迎雪。 　　無不收起臉上的{心知肚明}的輕視和怠慢，重新抬起了銳利眼神。 　　焦點，隻有目光核心中，那一道頗為單薄的身影。 　　“那就聽你的咯。” 　　張福攀攤手看向眾人，各位領導輕笑。 　　接著，曹磊便不卑不亢地說了起來。 　　“報告鄭委，各位領導，我認為信息化時代來臨的今天，我人民武裝警察部隊，乃至於我人民解放軍，所擁有的武裝已不單單指各種冷熱兵器，軍事戰略戰術裝備。 　　“計算機技術發展所帶來的軍事應用，應是未來我國防力量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說到這裡，曹磊氣息陡然一頓。 　　因為他想到了自己前世那高中畢業的學歷，想到了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學生時代，想到了那令家長令老師無比頭疼的自己。 　　他有一瞬感到，自己好像不配說這樣熟稔的話。 　　這些話，更應該由那些專業計算機人才，那些真正的國家棟梁去說，才顯得德才配位。 　　短暫的停頓，引起了張福攀的注意。 　　曹磊以為，張鄭委必然看不穿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因為這是一位37歲中年老男人，從不願對別人提起的關於少年時代的遺憾。 　　張福攀鄭委，卻在眾人等待下文的時候，將雙肘探向桌前，黑手套合在一起，用一種神鬼莫測的語氣說道：“曹磊小同誌，人的一生最亮麗的也許是少年時代，但我認為最值得歌頌的，是一副看透了、領悟了之後的成熟。 　　“這種成熟，他不由任何時期決定。 　　“你來到警營，這同樣是一所大學校，你在這裡不單可以學到你以前不曾想象的知識，同樣可以從你身邊的戰友身上學到寶貴的人文風物，這將是你一生的財富，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它們可以指引你勇敢向人生的高峰攀巖。 　　“所以，你要放心大膽地說下去，我作為你的戰友，很想聽你接下來的話。” 　　曹磊與張福攀鄭委對視了幾秒鐘，終於舒展了眉頭。 　　“當下，仍會有人質疑信息化快速反應存在的意義。 　　“但我大膽放言，五年之內，無論是誰，不能在信息化建設中占據一席之地，都會慘遭市場淘汰。 　　“未來國與國之間的競賽，企業與企業之間的角逐，是科技力量的競賽，是兵不血刃而屈人之兵的頭腦競賽，思維對抗。 　　“不能掌握信息科技上的主動權，就相當於失去了製空權製海權，隻能被動挨打。” 　　曹磊越說越說振奮，因為在張福攀鄭委鼓勵的眼神中，他想到了他的打金工作室，想到了那些掛機軟件想到了浮點運算想到了他那些打金小弟，想到了那個身為幾十人大家庭大家長的自己。 　　這一瞬，他挺起了胸膛，充滿霸氣地說道：“我知道，仍有很多人質疑我這種說法，但是，通過今天這件事，戰友們還看不到，我軍後勤管理上的落後冗雜？ 　　“以點看麵，完全可以想象。 　　“那麼為了證明信息化的重要性，我可以在這裡。”曹磊手指重重指向腳下，“向各位領導各位戰友當場演示我所倡議的庫存管理程序。 　　“我保證，看過之後，不會再有人輕視信息技術的價值，我也希望在我下連隊之際，將此程序獻給我所熱愛的江浙武警！” 　　嘩！ 　　幾乎無人提議，曹磊背後，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