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鐘，王浩亮準時來到一號哨，替換曹磊。 　　他一見到曹磊，頓時生出幾分拘謹之色。 　　往日裡在二班，本就安分守己的王浩亮，此時更顯木訥。 　　曹磊爽朗一笑，“咋了，浩亮？” 　　“你你。”王浩亮撓了撓那顆小蘿卜頭，露出一張招牌式哭臉，“知道，知道你晉銜了嗎？” 　　“知道，知道。”曹磊很無所謂，大手一擺，“咱們同批兵還用多說？哥們兒發達了指定罩著你！” 　　王浩亮眼中閃出一絲驚喜，又很快沉寂下來。 　　“可是，我和方成一，我倆，莊睿副班長欺負你的時候，我們都沒敢替你說話……” 　　“誒沒有的事兒，都是日常班務上的事兒，不存在欺負不欺負的。” 　　曹磊將市儈氣息發揮出來，一副小老板打圓場的樣子。 　　他親切地把胳膊肘拄到哨位桌子上，瞅著哨兵交接本。 　　王浩亮聽曹磊這麼說，倒是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他和方成一在班裡跟邊緣人物差不多，天天被莊睿收拾。 　　要是再多一個二拐叼兵曹磊，還有他們兩個活的嗎？ 　　所以得到曹磊這番話作保證，王浩亮心情放輕鬆了不少。 　　他卻不知道，曹磊可不是因為什麼晉銜了，而跟他和顏悅色的。 　　曹磊這人，小心眼兒著呢。 　　開打金工作室的，有幾個不是睚眥必報、錙銖必較的？ 　　比如你開金團出大王劍了，沒個二十萬金幣寧肯讓大王劍爛老克骨灰盒裡，也不可能賤賣。 　　這王浩亮和方成一，就屬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墻頭草隨風倒的屬性。 　　你可憐他慣著他乾嘛？有點身價之後，曹磊不收拾他們就算不錯了。 　　“浩亮，我記得你家是東管的吧？” 　　“嗯，嗯，我和方成一，是一條街道上的。” 　　“哦家裡做什麼的？” 　　“做電子的，小電子，電子表。”王浩亮談起家事更加謹小慎微，充滿了比他當哨兵還強烈的警惕性，生怕曹磊將他家的財產給掠奪了一般。 　　曹磊“哦~”了一聲，不再跟他講話，等他將本子填完。 　　而由於，曹磊屁股對著哨所外麵，嚴重違反哨位原則。 　　樓下房所剛帶了一隊犯人出去放風，正好看見一號哨哨兵，屁股對外麵，斜倚個身子跟接班哨兵說話，連忙吼了一嗓子。 　　“一號哨，一號哨！脫哨了！脫哨了！” 　　“好勒，房哥！” 　　曹磊回頭打了個招呼，這才大搖大擺地踏出去。 　　那幾個跟著房建恒的犯人，都乖得跟天線寶寶似的。 　　但是，他們看向曹磊的目光裡，則蘊滿了不屑。 　　他們這幫犯人一個比一個鬼。 　　表麵上軟萌可欺，實際上一個比一個包藏禍心。 　　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用不了幾分鐘，傳得整個監區都知道了。 　　剛才黃惠勇那幫人在圍墻邊上種菜，回去之後，肯定跟人到處說，一號哨上有個新兵蛋子，警惕性非常差什麼什麼的，還跟社會人員吹牛打屁。 　　然後這幫跟著房建恒出來放風的，就把曹磊跟黃惠勇他們講的那新兵對上號了。 　　所以，他們盡管跟在房建恒後麵低著頭，眼睛卻很是不懷好意地盯著崗樓。 　　他們實際上也做不了什麼，能最終跟黃惠勇一樣狠辣的角色千裡挑一。 　　大多是一幫慫貨。 　　慫貨平時能有什麼樂趣呢？ 　　就是逗逗崗樓上的新兵蛋子，說點話裡有話的鬼言鬼語變著法地戲弄新兵。 　　他們這會兒肯定把曹磊當成了普通的新兵蛋子了，也找到了下一步的戲弄對象了。 　　但是，他們這次肯定判斷出錯了。 　　因為房所一看崗樓上站的人是誰，馬上收起要說教的臉，興高采烈地帶人走了過來。 　　“小磊！原來是你站哨啊！哈哈，今天你們中隊要有大事發生了啊！” 　　“房所，是我啊！啥喜事，看你高興的！” 　　“啥喜事？回去你就知道了，快點下來，我跟細說。” 　　房建恒笑得眼睛鼻子都皺到一起去，弄得他身後那幫犯人各個雲裡霧裡的。 　　平時房所很嚴肅啊，什麼時候笑成這樣過？ 　　這些犯人連管教都怕，更別提房所了。 　　房所那一句話，都能把他們嚇得竄稀。 　　當過武警的弟兄們應該清楚。 　　監區每年逢年過節，就是這幫犯人最怕的日子。 　　因為要安檢。 　　安檢是乾嘛的？ 　　安全檢查，檢查你牢房裡有沒有違禁品。 　　如果查出違禁品了怎麼辦？ 　　曹磊就曾親眼見過一幕。 　　某個節慶日，某個管教在安檢的時候，跟譚前程班長講，某個歸他管的犯人大概是看他性格比較好，經常在思想教育的時候拿眼剜他，還說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希望好好地給予幫扶教育。 　　譚班長去那刺頭房間檢查，那犯人果然很吊，別人都手扶墻麵壁思過等待檢查。 　　他倒好，吊兒郎當，晃著眼睛，肩膀一聳一聳的偷看譚前程，還發笑。 　　那後果顯而易見了，反正下一次曹磊又跟著譚班去檢查。 　　這家夥直接下跪麵朝墻砸頭，嘴裡念經不斷。 　　“我不敢了，班長，我不敢了，班長。” 　　是什麼讓一個刺頭如此懷疑人生？諸位可以自行聯想。 　　譚班每次去安檢都是最興奮的一個，因為他說自己可以練腿功了，平時踢砂袋沒啥意思。 　　所以在社會上行走，你乾嘛都別犯罪，能動嘴的千萬別動手，能安安穩穩掙多少是多少別想著走歪門邪道，不然一旦進到這個地方，那可不是活在新聞聯播裡的日子。 　　抗拒從嚴哪是用嘴說的？ 　　一個管教能管一層十五間牢房的犯人，不是沒有原因的，那肯定不能光指望苦口婆心。 　　更別說房建恒副所長了，開玩笑，放歐美大片裡，這人妥妥的那什麼是吧？ 　　這些犯人一看房所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馬上沖曹磊咧嘴大笑。 　　笑得比哭還難看，生怕剛才誰流露出一絲蔑視被曹磊留意住。 　　“班長好！” 　　但是他們仍然沒有料到曹磊的牛逼之處。 　　房建恒旋身一副說教的模樣，大拇指翹起來，指向崗樓，“看見沒有，我弟兄，曹班長！富安江中隊最牛的上等兵！三等功臣！打槍百步穿楊，擒拿格鬥一個打十個。 　　“以後見到他都給我老實點！喊曹班知道嗎？！” 　　那些犯人一聽這個話，雙腿齊刷刷地夾緊了起來，找書苑 wwｗ．zhaｏshuyuａn.com 咧起的嘴，也猶如霜凍一般凝結。 　　苦笑和一連串體若篩糠的肢體反應，讓得場麵非常具有動漫感。 　　“是！曹班好！” 　　這幫人一個兩個再抬頭看曹磊，哪還有半分不屑之色。 　　估計都在心裡痛罵黃惠勇那小子，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呢。 　　曹磊卻肩著槍，很是謙和地說：“大家好，大家好，積極改造，爭取啊，早日釋放。 　　犯人們抬頭看著這位一拐，怎麼感覺自己這麼惱火呢？就是不知道為啥。 　　“房所我聽我們譚班跟我說了，說是馬區長也來了是嗎？” 　　房建恒一臉失望地說：“原來你小子知道啊！ 　　“你看這個譚班長，把我風頭給搶了，本來我說我把這個好消息帶給你呢，馬區長也沒有空著手來，給你們中隊拉過來一堆健身器材，跑步機、那史密斯啥？龍門架。” 　　“謔！” 　　曹磊聽見這些個東西，心中又是一陣波動。 　　某個創意又被勾起。 　　房建恒身後那幾個犯人這次臉都給嚇綠了，馬區的名號在餘航範圍內，誰人不知？ 　　他來給這位曹班親自授獎，以後誰還敢在曹班哨位底下牛？趕緊縮著吧！ 　　身後王浩亮填好了本子，曹磊跟他完成了哨位交接，“本哨任務！看管東西兩側監墻！遇有特殊情況，①！口頭警告！②拉響警報！③申請彈藥！④擊其次要！” 　　曹磊“垮”地一聲將八一杠卸下，持槍姿勢出槍。 　　王浩亮看著他這虎虎生猛的姿勢，吞了口唾沫，“驗，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