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班長,這個班隻有七個人,兩個人在來的路上被炸死了,補充還沒來。 可莉莎得到了這樣的消息,她得承認,自己緊張了。 聽起來是不是很奇怪,身為維皇,見過不知道多少大人物,從帝國首相到外交部長,再到總參謀部和陸軍的各個元帥,甚至可莉莎都可以隨時找到指揮四集團軍的休·瓊斯將軍,讓他跟自己嘮家常。 可是就是已經當上皇帝的人,在前線,麵對一個最基礎的步兵班時,麵對未知的戰友也會有一絲緊張與好奇,可莉莎忍不住喜歡起這種體驗,就像開盲盒似的,帶著友好平靜的心情看看自己馬上要朝夕相處的隊友長什麼德行…… “立正!” 可莉莎筆直的站在這片寬大的草地裡,感受著附近吹來的微風,耳邊傳來羅伯特班長的喊聲,她的思緒也跟著一陣陣的恍惚,這些口令代表了那段過去的往事,那些早就找不到的熟人。 羅伯特有著很典型的狹長麵龐,身材瘦高而精壯,表麵上看過去實在沒什麼精氣神,脖子還上長著不少灰色的痱子。 這個沃爾珀人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不踏實,那件維多利亞的米色製式軍大衣在他的身上有種鬆鬆垮垮的感覺,可以看到他手臂上的一條條青筋,步槍斜挎在他的右肩上,鋒利的刺刀潔白如新,毛茸茸的尾巴惹人目光。 他用很濃重的荷盧亞口音說:“我是羅伯特,是你們的班長,以後我們就要並肩作戰了,先說好規矩,不管什麼時候你們都要服從我的命令,然後把事情盡力做好。” “不要輕易放棄你的同伴,如果你們做不到這一點,或者對我有什麼意見,那就趁早滾出這個班。” “是的,長官!”湯米和其他幾個新兵緊張的回答。 “解散吧!”羅伯特點點頭,也不知道在不在意這件事情,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然後可莉莎先聽到的是五個名字,湯米、約翰、路易斯、保羅、馬特。不算已經熟悉的湯米,另外四個戰友是她用半分鐘時間記住的。 湯米槍法很差,而且有點莽撞的樣子,是最不靠譜的一個(雖然他們都很不靠譜)不過看起來對戰爭滿懷熱情,聽說他扔下了年輕的妻子和富裕的生活跑來前線,相信為國而戰就是保護家人,讓人敬佩。 約翰是一個小老頭,以前是個罪犯,看得出來十分痛恨貴族,說起話來帶有濃重的北方口音,眉骨寬大,頭發是暗紅色的,肯定不是倫蒂尼姆人。 路易斯看起來最年輕,似乎還沒成年,這個懦弱的中學生似乎最討厭戰爭,他不想參軍,卻因為家庭原因被父親強行送到前線,所以情緒十分不穩,一到部隊就一言不發,也沒有跟同伴熟悉。 保羅和馬特是雙胞胎,他們在首都開了一家照相館,也是主動參軍的,因為他們家有人被薩爾貢兵殺了,那是去年的事情,倫蒂尼姆條約簽訂後,蠻橫的薩爾貢人在倫都乾了不少令人作嘔的暴行,他們同樣一天槍都沒摸過。 至於湯米,好像有點不太聰明,可莉莎如此懷疑。 五個很普通的名字,把這些名字扔到大街上喊一嗓子,絕對會有一堆人回頭,可莉莎心下聳肩,不太在意,他們都是步槍兵,小小的列兵,在這個世界如同螻蟻。 “你就是那個明星?一個人乾掉三十多個薩爾貢人的王牌?” “女人?真是怪了。” 十分鐘了,荷盧亞老頭兒約翰露出潔白的門牙,帶著一口十分純粹的咖喱味兒維語,追在後麵問個不停。 他先前清洗自己的子彈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時間,喋喋不休的態度惹惱了湯米,那是因為他有某種心理潔癖,不想用骯臟的子彈射殺敵人。 “什麼王牌?”可莉莎無聊的蹲在地上,擺弄著麵前的狗尾巴草,拿地上的樹枝給自己畫了一個笑臉塗鴉,完全沒有想搭話的意思,生怕惹上話題。 她隨即丟掉樹枝站起來,把雙手直接揣進上衣兜裡,不斷原地跺腳讓自己有點熱乎氣,軍靴踏在泥濘中的感覺十分不好,天上的雨越來越大了,地上被澆築出一層淡淡的白霧,濺射的泥水在黑色靴麵上染上汙痕,可莉莎盯著自己的腳尖怔怔出神,自然清楚這反常的天氣是源石武器使用過度所致。 核彈及粒子武器都在破壞僅剩的土地。整個泰拉世界的天氣都在不斷惡化,這樣打下去,或許不需要幾年,這顆星球就不適合人類居住了。 “你先說,你是不是自己乾掉了幾十個敵人?”約翰又笑瞇瞇的湊了過來,可莉莎微微皺眉,真討厭。 她有意遠離自己的戰友,一方麵是她擔心表現太多有人認出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另一方麵就是她認為自己不會在一支部隊久留。 既然早晚都要離開,她不想在這裡留下太深的感情,免得到時候難過。 可莉莎稍稍悵然,周圍這幾個人說不定到了前線都活不過三天,猶豫片刻,她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縮緊脖子:“嗯。” “很厲害。”約翰嗬嗬笑了笑,大概是把這聲從鼻子裡冒出來的“嗯”當成他繼續話題的信號了,帶著羨慕的語氣大喊大叫說:“現在隔壁連都管你叫王牌,而且聽說你的獅鷲勛章被批準了,你可是我們連第一個得到獅鷲近衛勛章的人!” “王牌啊……這個稱號說出去多威風,以後兄弟們也能看看你的本事,以後就靠你了。” 可莉莎聞言苦笑幾聲,抬起頭盯著他:“你為什麼會覺得跟王牌或者精英分到一個班是好事,很多危險的任務都是優先派給王牌部隊呀?” “沒關係,反正打仗的是你,我們隻需要在後麵躲著就行了。”約翰倒是有話直說,大嗓門嘎嘎大笑。 可莉莎聞言鬱悶,悻悻然的撇過頭,不用說,這個荷盧亞人組成的步兵班沒什麼戰鬥力。 她特別觀察了這些新兵,其中最能打的是湯米,好歹能扣動扳機。 剩下的幾個人簡直不忍直視。 約翰自顧自的聊,可莉莎就能了解更多事情,比如他以前是個放牛漢,已經五十多歲卻沒有兒女,據說年輕的時候逞兇好鬥殺了一個醉鬼,恰巧那個酒鬼是貴族家裡一個園丁的遠方舅舅,結果這層關係足足讓倒黴的約翰在鐵牢裡蹲了28年。幸運的是第二帝國的成立救了他一條命,他得罪的那個貴族被一發炮彈炸死了,剩下的家族成員也被當年的威塞克斯士兵屠戮一空。 “要不是新維多利亞赦免了許多舊囚犯,我還在那個該死的貴族老子的鐵牢裡蹲著呢!” 約翰嘿嘿直樂,雖然前半輩子在坐牢,後半輩子出來還要被抓起來當兵,但是他還能保持驚人的豁達…… 這在可莉莎看來可以說相當不錯了,換成一般人,恐怕早就抑鬱寡歡了,約翰反感貴族,但奇妙的是他反而是這裡之中最支持皇帝的一個。 約翰板著臉,直言直語:“維皇是個好人,她至少不像政府老爺和貴族那麼虛偽,私下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種事情我真是見多了!” “那些政府老爺說什麼薩爾貢人挑起戰爭,我看怕不是他們自己眼紅自己的地位受損,恰巧薩爾貢人在近東失利,才找了一個理由打算趁機而入,我心裡可明白得很!這場戰爭都是內閣的錯!” “但維皇不是,從皇帝主動交出權力的時候,我就認定了,這個世界還有誰說的話,能比主動交出權力的人更真誠呢?” 可莉莎聽完不禁尷尬,要是這老爺子哪天發現,這場戰爭之所以爆發有自己的一份功勞,怕不是心目中的偉大皇帝幻想即破碎了,她忍不住開口:“沒什麼偉大的皇帝,她也不是好人,我們都隻有眼中的目標。” “隻要能達成正確的結果,不管道路有多麼血腥都可以容忍,這是世界教給我們的法則,如果真的有一個神明能告訴我們正確的道路,那倒好了。” 約翰點點頭,不由得稍稍側目,語氣狂熱:“不管怎麼說,我支持維皇,隻要打垮薩爾貢的混蛋,維多利亞的前途就是光明的!” 旁邊一直在聽的路易斯突然火了,他站起來駁斥說:“愚蠢!你這老頭什麼都不懂!” 約翰一下懵了,剛才還平靜的氣氛一下劍拔弩張起來,隻聽路易斯手舞足蹈的喊叫著。 “這場戰爭是皇帝的陰謀,是維多利亞的恥辱,一些工廠主和大老板勾結在一起,建立一個虛偽的議會讓你們覺得自己得利了,在街上擺出席位,選出五百個愚蠢的女人和愚蠢的男人讓你們為自己做主,殊不知你們的選舉和投票都毫無意義,一切都是被操縱好的!” “你們能在皇帝的號召下為帝國賣命,然後戰爭的結果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說你們是泰拉最愚蠢的動物都不過分!源石蟲都知道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不去做!” “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應該站起來反對這場戰爭,我們為什麼要為與我們的生活毫無關係的霸權而死?最後白白讓那些坐在辦公室後的資本家得利……” 湯米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冒火:“這不是霸權,也不是為了那些狗屁老板的金錢,這是為了我們的世界,你沒有聽見皇帝和首相的演講嗎,我們要從薩爾貢人手裡解放中陸!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這是為了讓你家人以後不用看薩爾貢人的臉色度日,要是協約國失敗了,我們注定隻能成為薩爾貢的一條狗,你明白嗎你這白癡!” “去他媽的,他還說神主是你爸爸呢!正義個屁,這場戰爭從頭到尾沒一個人是正義的!”路易斯十分嘴臭。 “哦!這就不奇怪了?”湯米翻了個白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嘲諷道:“一個沒什麼見識的小鬼,沒有帝國你什麼都不是,薩爾貢人可以隨時把你當街打死,到時候你就知道為什麼我們要為帝國而戰了。” “哈,總比貴族老爺把你當街打死強!走了一群阿斯蘭老爺,又來一群菲林老爺!”路易斯反唇相譏道,“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必要挑起戰爭。” “第二帝國已經沒有貴族了!”約翰不禁瞥了他一眼,“你是沒看到那些落魄的家夥嗎?你瞎啊?” 路易斯握著拳頭,譏笑道:“我還以為皇帝已經搬出布洛塞宮了!她怎麼不去跟東區的工人在一起勞動?” 湯米感到不可思議,抓狂道:“神主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事情,你到底是哪裡遇到不順了,明明帝國的一切都在變好,隻有薩爾貢人讓一切變糟!你如果不喜歡維多利亞,那為什麼不遊到南陸,地中海沒加蓋!” 路易斯反對皇帝,湯米和約翰在支持皇帝,三個人臉紅脖子粗,各個都氣洶洶的。 可莉莎想了想,默默看向吵的不可開交的三人,她覺得自己可以搬個凳子,然後目睹三個其實什麼都決定不了的人在這裡吵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 如果她是穿越者,那她的腦海裡大概會出現一個更好的詞來形容現在的情況——原來大家都是鍵政大師。 幾分鐘後,路易斯被湯米揍了一頓,鼻青臉腫的閉嘴了,約翰也生著悶氣,嘴裡不斷嘀咕著皇帝萬歲。可莉莎嫌棄他們有點吵,於是自己跑到角落睡覺,她可不希望明天對敵軍陣地的總攻被這群二傻子攪的沒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