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確定嗎?馮克勞斯?” 軍士長似笑非笑,皮爾斯忽然轉過頭,在心裡生出一個念頭,這女孩大概是沒讀過書,不知道從哪聽到一個名字就敢亂用。 她要是在威塞克斯軍隊恐怕要惹上麻煩,西維人對維皇的效忠情緒可要比約克軍隊高多了,這跟東維軍隊有本質上的區別。 “勤務兵,看得出你很仰慕皇帝,用不著把自己的姓也改成跟皇帝一樣。”皮爾斯的嘴角忍不住上揚,開玩笑說。 “我說錯了。”可莉莎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下意識說了愚蠢的話,連忙改口說自己的姓氏是波拿巴,剛才是開玩笑。 雖然在她的視角來看,這件事本身就蠢到了用腳趾扣三室一廳的程度,怎麼看怎麼假,如果來個倫蒂尼姆人,眼神稍尖一點的就能認出來,這TM好像就是皇帝…… 不過皮爾斯這枚約克村莊老泥腿子,很明顯沒這個概念,離皇上十萬八千裡遠,以至於根本沒往那方麵去想。 跟中文區分同音字差不多,光靠聽,想要區分不同名字就是災難。維多利亞的麗莎多的發指,皮爾斯碰到的維多利亞姑娘裡麵,一天碰到的麗莎(lisa)、可妮麗薩(Konelisa)、凱莉莎(Carissa)、科莉莎(Kolisa),以及可莉莎(Corissa)就有一大摞子,可以排列成一本釘起來。 最尷尬的是這些單詞聽起來都差不多一個樣子……再加上混沌的東西南北口音,如果不問你這一坨名字到底怎麼拚的,根本區分不出來。 軍士長一聽就沒太在意,因為可莉莎操著一口西維口音,用著倫蒂尼姆的武器,打起仗來放閃電,卻有著一個高盧姓氏,怎麼看都扯淡到不行……不過在這個紛亂的年代,不想透露自己的底細也情有可原。 “去處理傷口吧,辛苦了。”皮爾斯嗬嗬一笑,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可莉莎點點頭,快步離開,留下身後的軍士長和另一名老兵。 “這勤務兵居然有一枚銅質獅鷲勛章,真不可思議。”不逢多時,站在軍士長旁邊的老兵走了過來,朝著軍士長輕聲嘀咕道。 他的右臂掛著一枚中央穀地戰役紀念獎章,意味著這是一名參與過維多利亞內戰的約克老兵,能從那場戰役活下來的人都對戰爭有最基本的認知。 老兵談及此事說:“你知道獅鷲勛章的意義,一名士兵往往要獨自完成30人擊殺才能得到銅質獅鷲勛章,我記得……馬恩島上麵有一個勾鐮十字勛章獲得者,好像也有這枚勛章。” 皮爾斯搖了搖頭,他要不是看到這枚勛章可能都懶得理會這名勤務兵。 雖然他表麵上一句話都沒說,但是心裡很清楚怎麼回事,軍士長戲謔說:“你要有點野心,沒準你也能拿到這枚勛章,以後直接升個連長當當。” 老兵點點頭,表情愁眉苦臉的,自嘲說:“能有什麼野心,我們在軍隊裡的職業生涯能不能走到頭不一定。” “先活過下一次戰役吧,我能活著回去就不錯了,聽說北線進展順利,但南線打的一塌糊塗。” “薩爾貢人奪回了拉特蘭的好幾座城市,威塞克斯佬遲早得敗退回來。這幫該死的西維佬打內戰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一遇到薩爾貢人就不行了?” 老兵喋喋不休的說著,不過皮爾斯不擔心這一點,不冷不淡的看了看老兵的麵孔,低聲道:“薩爾貢人在多線作戰,你要意識到這點。” “他們堅持不了很久的,薩卡茲、萊塔尼亞和我們都在與同盟國作戰,他們卻隻能依靠南陸人。” “烏薩斯人和卡西米爾人都幫不了他們,謝拉格人太弱小了,我不認為他們能打贏這場戰爭,畢竟本質還是要靠人去堆,尤其是超級武器蹂躪城市的情況下,南陸的血遲早會流乾的。” “是啊,可波瓦堡要丟了,我們能守住嗎?”老兵質疑道。 軍士長不禁瞪了他一眼。 老兵一陣沉默,他心裡還是不太舒服,畢竟讓敵軍踏入本國的大城市,比什麼宣傳都來的更具沖擊力。 可莉莎沒走太遠,直奔營地內的軍醫處,七十六團隸屬於約克軍隊,在約克王國的軍隊體係內。 這裡等級分明,對待問題嚴肅認真,延續了約克四世時期的軍隊傳統,士兵見到等級更高的軍官一定要停步敬禮,否則便是大罪。 她發現這個車站已經沒剩下幾輛卡車了,說是車站,實際上隻是臨時布置的營地和偽裝網草草拚裝起來的前線補給點而已,大部分車輛都已經轉移,剩下的幾輛車也油料不足。 其中一輛吉普車的車門還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打飛了,掉了兩顆門牙的司機坐在駕駛位朝她咧嘴揮手,這樣子簡直慘不忍睹。 一進傷兵營大門,這裡發出殺豬般的哀嚎,一些沒有麻藥供應的傷兵正在手術臺上掙紮,那放置在地上的鐵桶裡已經裝滿了暗紅色的血水,裡麵泡著幾枚變形的子彈頭和崩裂的彈片。 看見可莉莎的軍醫立刻愣了愣,可莉莎也愣住了,世界真小,這不是第一次給她治傷喂葡萄糖水的那人嗎? 兩人怪異的互相看幾眼,然後這名軍醫的嘴角不禁微妙的扯了扯,眼看著這孩子全身上下跟馬蜂窩似的呲呲往外噴血……整個人跟“血人”差不太多,他感慨於現在的年輕人打仗真賣力,打起招呼:“你又來了?” 可莉莎見到熟人麵露怪異,大大方方的躺在軍醫處的擔架上,把外衣解開,露出手臂上被染紅的繃帶,一臉生無可戀:“麻煩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這名軍醫叫萊特,已經在維多利亞軍隊服役了14年了,處理傷勢很快,之前效忠瓦米隆堡的萊恩霍爾家族,現在效忠亞歷克斯一世,對當前的聯合王國政策還是很認同的。 他有一個絕活就是凝聚傷口的治愈法術的,無論什麼撕裂傷還是貫穿傷,在萊特的法術下都能快速凝聚,有點類似希之翼醫療部部長調香師的法術,隻不過後者的法術可以同時治愈15-30人。 實際上,有能力的治愈術士還是十分稀缺的資源,以至於戰場上的醫療兵一般都是普通人擔任,如果這些治愈術士隨著部隊一同推進被俘虜或者陣亡就得不償失了。 各國都將這些治愈術士集中調配到後方的醫療資源,用於讓士兵快速恢復,最極端的情況下,希之翼軍隊的重傷兵僅僅用了一個小時就恢復了傷勢,展現出了驚人的效率。 ……然後就拉到前線用了三十分鐘又被打回來了。 據說維多利亞內戰的時候,有一名新兵身上中了七槍,屁股上還挨了一枚迫擊炮的破片,戰友都一臉苦逼的認為沒救了,但萊特還是硬生生把他從鬼門關撈回來了。據說當時這名新兵全身上下都是血痂,看上去極其嚇人……戰後這名新兵由於傷勢留下的後遺癥哭著退役了,約克王國給了他一筆不菲的賠償。 萊特清點了一下可莉莎身上的傷勢,好家夥,肩膀一處槍傷,右臂13處刀傷,腰背7處刀傷,胸膛2處刀傷,脖頸還有一道子彈留下的血痕,渾身上下噴滿血,基本已經看不出原樣了。 用法術愈合了那些猙獰的刀傷後,萊特說:“我得先把右肩的子彈取出來。” “你大概要有一個心理準備,你很可能會患上礦石病。” 可莉莎點點頭,隨後腦子裡想到了一些畫麵,這名醫生大概要拿著一把手術刀,對著胳膊直接剜剜剜……把深處的子彈挖出來然後再把傷口愈合,她暗暗咽了咽口水,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多半要疼的死去活來,麻藥是不用想的,現在肯定沒有。 不過實際上萊特醫生有更高明的方法,他不用手術刀,而是用自己的割裂法術把皮膚切開,然後展現出精妙的法術控製力,用浮空法術直接把破碎彎曲的子彈握住,然後拽出來。 可莉莎一臉詫異,“醫生,您懂的法術還真多。” 萊特擺了擺手,表示傷員的子彈都是這麼拽出來的,得益於他的努力,很少有子彈惡化或者需要截肢的情況,讓可莉莎感慨老軍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怪不得皮爾斯說她很快就能出發。 “好了沒,跟著他們一起去連部吧。” 皮爾斯中士這個時候走進傷兵營,把東西遞了過來,那是一封說明情況的推薦信,拿著這封信到連部會方便一些。 他指了指外麵的卡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支車隊帶著傷員馬上打算撤退,“祝好運。” “走吧,勤務兵小姐,希望能在波瓦堡看見你。” 可莉莎接過信封,她簡單的回了一句:“OK……” 軍士長心下一愣,隨後無言。 坐到了這輛開動的卡車後方,可莉莎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個簡單的臨時營地,這裡還能戰鬥的人已經很少了,大約20來個人,他們的裝備幾乎已經損失殆盡,可以說,一整個連就這麼打沒了。 傷員都被他們盡職盡責的送往後方,皮爾斯揮手與他們告別,與每個傷員握握手,軍醫萊特站在風中,換上了一套作戰服,拿起步槍讓幾個助手把醫療器械收起來。 那個排長則堅守在機槍陣地上,一眼不眨的望著道路盡頭,幾個士兵自顧自的舉起步槍瞄著遠處,臉上沒有任何恐懼的表情。 軍士長朝著車隊的方向立正敬了一個禮,眼神微動:“同誌們,讓我們波瓦堡再見,帝國萬歲!” “維多利亞萬歲!堅信我們必將勝利!” 很難想象他們能在這裡繼續堅持下去,隻靠這點人,堅守到允許他們撤離的那一刻,南陸人馬上就要來了,他們差不多要麵對一整個坦克師。 可莉莎眼眶熱熱的,對著軍士長的臉,想說什麼卻沒能開口,她知道這些人如果早早離開,那麼這些傷員都會死。她隻好默默靠在卡車後座,聽著身後的嘈雜聲逐漸遠去,皮爾斯和萊特的麵孔也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幾架天蠍空軍的戰機從不遠處飛過,刺耳的火箭炮轟鳴聲回蕩在曠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