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邊上一座偌大的房子內，一個人拖著被打的半死的男孩扔在了大殿中央。幾盞油燈被放在桌上，昏暗的火光微微照亮了內部。除了中間主位上的椅子是空的以外，兩邊的太師椅上左右各坐著四個拄著拐杖的老人。男孩喘著氣艱難的坐起身來。 　　“長老們，就是這個乞索兒闖了進來的，還打傷了我們幾個人。”那個拿著斧頭的大漢捂著被打斷的鼻子說道。 　　其中一個長老瞪了一眼大漢：“你們幾個廢物抓一個小孩子都能被打傷，你還好意思說？給我滾出去！” 　　大漢窘迫不已連忙反駁道：“他那是趁我不備……”接著他瞥到長老們那透著兇光的眼神，硬生生把後半句給憋了回去，拜了一下後灰溜溜的退出了大殿。 　　等他走後，這個長老平靜的看著男孩說道：“小娃娃，長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們九螭幫。這樣你還敢闖進來，我佩服你的勇氣。這樣吧，今天如果你供出那位派你過來搗亂的人，我看在你勇氣可嘉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馬，以我九螭幫長老的名義。但要是你死鴨子嘴硬的話，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如何？” 　　男孩沒有理他，隻是來回看著大殿裡的這些人。 　　看男孩這般態度，他慢慢失去了耐心：“我數三聲，如果你再不說，我就馬上令人殺了你。三，二……” 　　“伏忠村李國公全家十七口人是不是你們殺的？”男孩正視著四位長老問道。 　　聽到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幾位長老麵麵相覷，正在說話的那個長老也停了下來疑惑的看著他。隻有二長老似乎沒被動搖，他那乾癟的臉上兩雙冒著精光的眼睛緊緊盯著男孩：“別跟他廢話了。來人，不用拖出去，現在就把他殺了。” 　　刀手得令，拿著刀走上前來，舉起大刀就要揮向男孩的腦袋。 　　“滾開！”門外傳來一聲爆喝，緊接著響起一陣陣兵器相接聲。吵鬧聲引起了長老們的側目，連刀手也停了下來疑惑的看著外麵。 　　“趕緊動手，不用管外麵！”二長老顯得十分著急，大聲命令著刀手。 　　“砰”的一聲一個人被踢了進來，連人帶門撞到刀手身上。巨大的力道讓刀手都被撞昏了。這場景也嚇了眾長老和打手們一跳，紛紛站了起來警惕的看著門外。 　　門外一片漆黑，隻有一個隱約的身影提著一個人往他們緩緩走來。那人手一甩，一個打手被扔了進來。 　　這時門外的黑影說話了：“哎喲，這不是四大長老嗎？怎麼今天人這麼齊！幫主他老人家最近別來無恙啊。”眾人終於看清了來人。那玩世不恭的模樣儼然就是高武衛，手裡還提著不知道從哪個倒黴蛋那裡搶來的大刀。 　　高武衛進來後低頭看到了男孩嘿嘿一笑道：“喲世侄，你在這啊。你看你整天到處亂跑，沖撞了人家多不好。各位長老我先帶我世侄回去養傷，等他傷好了我定帶他登門道歉。先走啦，再會！”說完便提起男孩準備溜之大吉。 　　“傷了我們九螭幫的人道個歉就想走了？高將軍，你好大的官威啊。”一個長老拄著拐杖語氣平靜的看著高武衛，眼裡帶著無上的威嚴。 　　“大長老您說您跟小孩子較什麼真啊，他從小就虎，老得罪人。不過大長老教訓的是，我回頭啊，肯定好好的教訓他一頓！”說完還作勢要拍男孩的屁股。 　　“你唬小孩呢？！”大長老用拐杖往地上一杵，“咚”的一聲響遍整個大殿。看見大長老動了真火，大家都不敢作聲了。 　　“那……要不我請你們去平康裡玩一圈？那裡的老鴇我老熟了，到時候讓她給你們介紹……” 　　二長老粗暴的打斷了他：“行了，不用廢話了。你可以走，但今天這個孩子必須留下。你也知道我們幫主的脾氣，要是不想承受聖上的怒火就快滾吧。” 　　肅靜的氣氛湧入了整個大殿。 　　高武衛沉默一會兒，嗬嗬一笑道：“一群老鬼還敢抬聖上出來說事。” 　　大長老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給你臉還不要了？”高武衛抬起頭來，雙眼如炬盯著大長老一字一句說道：“我說，你們這幾個死太監居然還敢抬聖上出來說事，聽清楚了嗎？今天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老夫我就是要帶走他。要是有不怕死的盡管站出來，有一個算一個我都給你殺的乾乾凈凈。誰要第一個上？是你？是你？還是你們四個？”高武衛抬起刀指著四位長老，平靜的話語裡蘊含著無限的肅殺之意，如驟雨前隱約雷鳴，震的大殿微微顫動。 　　“混賬！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一起上，給我殺了那個男孩！”二長老拍案而起，接著數十名打手聞聲而動，提著各式兵器齊齊上陣。 　　隻見一條鐮鉤飛快鉤向高武衛的脖頸，高武衛也不閃躲，一把接了過來往後方甩去。那個抓著鐮鉤的打手一個沒反應過來，被甩飛出去撞倒了正準備上前的幾個人。接著高武衛把已經暈過去的男孩扛到肩上，轉過身徑直劈向後麵的人。打手連忙舉刀格擋，可被他可怕的力道連人帶刀直接劈成兩半。忽然旁邊又一個人沖上來，高武衛側身躲過輕輕一勾他的腳，趁著他摔倒之際，乾凈利落的砍下了頭顱。 　　高武衛繼續欺身上前，一改以往後發先至的打法，而打的霸道之極，凡近他五步之人紛紛被砍成兩半。在他眼中，這些地痞流氓還不配讓他用上真本事。 　　殺了十幾個人後，大長老終於看不下去了大喝一聲製止了這些人，打手們立馬停了下來迅速往後倒去。 　　“行了！讓他走！高將軍，今天我們可以放過你，但那位大人可不會，給我記清楚了！”大長老陰沉著臉，緊握拐杖的手也在輕輕顫動。 　　“在阿息山那一千多個突厥人被我砍下腦袋之前也是這樣說的。你告訴他，我高某人一生光明磊落，還沒怕過什麼人。他要使什麼招吾等悉聽尊便。”說完便帶著男孩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等他走後，大長老氣的瑟瑟發抖，用拐杖杵著地不停的咒罵高武衛。而二長老則一臉平靜的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沉思了起來。 　　出門後，高武衛也沒回客棧，而是帶著男孩走向長樂坊來到一戶普通人家的門前。隻見高武衛一腳踢向大門，沉重的大門立刻發出巨大的聲音。接著就聽到一個人罵罵咧咧道：“他媽的高武衛，你就不會敲門嗎？”沒一會兒，一個估摸著五六十歲白發蒼蒼的老人打開了門。看到高武衛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眼睛是瞎的嗎？說了多少次這裡有門環，有門環！直接敲門就可以了，你非要踢。年初門才剛修好，等下你又給我踢壞了我非把你家燒了不可！” 　　“你什麼時候攢夠錢了給我在長安買一套，我讓你天天燒。”高武衛嗬嗬一笑，也不客氣扛著男孩徑直走了進來。來到裡屋，他把男孩放在廳的一張床上。 　　“你又給我整個什麼麻煩東西？”老人雖然嘴上說著，但還是走了過來給男孩檢查傷勢。 　　“老友的兒子，出門的時候惹了點臟東西。庸醫，幫我看一下。” 　　“首先，我再說一遍我叫張聞仲不叫庸醫。其次，這娃娃明顯不是惹了臟東西，而是被人打斷骨頭了。你得告訴我這娃娃惹誰了，否則我是絕對不會治的。” 　　高武衛嘿嘿一笑：“幾個老鬼而已，沒事，他們再也不可能找任何人的麻煩了。你幫我治好他就行了。” 　　張聞仲沒有說話，轉身走到門口打開了大門：“你這麼說就更危險了。請回吧，我一個平頭百姓可惹不起你們這些大人物。” 　　高武衛聞言連忙跟了上來，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把剛打開的大門重新關上：“不要那麼緊張嘛庸醫，不就殺了敗類而已。你看我這世侄儀表堂堂的你也不忍心看到他下半輩子斷手斷腳的是吧？要是你幫我治好了他，到時候我幫你在聖上麵前美言幾句，說不定你還能進太醫署，從此飛黃騰達。但要是你不救，我相信國子監也不願意看到一個見死不救的大夫出現在長安城。你說是吧庸醫？” 　　張聞仲被高武衛一口砂糖一口屎的喂了在嘴裡頓時沒了脾氣：“高武衛，我他媽上輩子算是欠了你的。等我給他上完藥，你們兩個趕緊給我滾！”說完又走進了裡屋。 　　看了一會兒，他拿了些草藥放到了鍋中熬煮。而高武衛坐到一旁晃蕩著二郎腿看著他東奔西走。熬好後張聞仲就將藥給男孩敷了上去。接著他又去刮了點銅屑和著藥喂給了男孩。 　　“這娃娃怎麼回事？除了這些新傷，身體上下還有不少舊疾。這下手的人也是夠狠的，不過幸好他身子夠硬，隻是斷了幾根骨頭沒受內傷。回去養幾天就沒事了。這幾副藥每天熬煮一次，外敷一次。記住萬萬不可多吃。一共十銅，交完錢給我滾蛋。”張聞仲把抓好的藥遞給了高武衛。 　　高武衛嘿嘿一笑接了過來，道了聲謝後爽快的扔下了十個銅錢後扛著男孩回到客棧休息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高武衛罕見的沒有怎麼外出，而是陪著男孩養傷。吃了幾次藥後，男孩的傷勢好了許多，雖然還是有點虛弱但最起碼能跑能跳了，找書苑wｗw.zhaoshuyuan.com 連高武衛都有點驚訝於男孩的自愈能力。等男孩恢復的差不多，兩人又開始操練了起來。 　　一天下午，他們像往常一樣在一個空地中練習著拳法。 　　“步伐再大一點，你手短，得拉大步伐才打得到人。”高武衛正用根小棍子調撥男孩的姿勢，男孩咬著牙配合著。這個看著不起眼的動作他已經練了一個早上了，但高武衛還不滿意。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在飯菜裡放了瀉藥讓高武衛拉了一整晚，所以就記恨起自己來。 　　正當男孩要發作的時候，一個穿著襆頭袍衫的人闖進來打斷了他們，他上來就對著高武衛行了一個禮，高武衛似乎也認識他，畢恭畢敬的對著眼前這個回了個禮說道：“高公公，好久不見。” 　　這個高公公點了點頭：“皇上有旨，令高將軍明日一早於大明宮一敘。” 　　高武衛深深彎下了腰：“臣遵旨。” 　　接著高公公看了一眼還在一旁練武的小男孩說道：“皇上還說讓將軍您務必帶上這個孩子一同前往。” 　　高武衛連忙回到：“高公公，這不妥當吧。我這個侄子隻是從山野出來，不懂禮數。恐怕會沖撞聖上。” 　　高公公並沒有理會他轉身就走，留下了一臉茫然的高武衛。高武衛轉頭看了下男孩，接著一拍他的腦袋說道：“你也聽到了，明天跟我去見皇上，不要亂說話。要是你惹皇上不開心害得我挨了罰，我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男孩表麵點頭同意，趁他不注意伸出舌頭對著他“略略略”，心想就你這老王八蛋活該被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