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跳回到白洛成被鬼蛟拖入鬼域裂縫之時。 白洛成被鬼蛟一路拖行,雙腿被堅硬的地麵摩挲得隱隱發痛,而此時的他,不僅是外部傳來陣痛,其體內所剩無幾的氣機中還融進了一絲死氣。 若是放在平時,他體內但凡有一定的靈氣,便還能稍稍抵禦這股死氣的侵蝕,但如今體內是空空如也,根本擋不住死氣的摧殘。 且不說先前被鬼蛟一爪打成重傷,就剛剛被鬼蛟拖進鬼域之前的那一重口,就已經讓他苦不堪言。 從鬼蛟口中溢出的絲絲死氣此時正在侵蝕他的軀體,哪怕是他極力地封閉住自己的氣穴,卻依然阻擋不住大量的死氣侵入。 感受著那種令生機斷絕的力量逐漸靠近著氣海,白洛成心如死灰般望著頭上黑沉沉的天。 那能說是天嗎?白洛成並不懂,他的頭頂上方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而四周倒是能夠看到一些泛著熒光的草木。 借著這些草木熒光,白洛成才發現自己好像身處在一片潮濕的黑潭邊上。 而鬼蛟此時正臥躺在潭邊,下半身全部浸入了潭中,漆黑的潭水一眼看去不知其幾深。 在不遠處的熒光照耀下,波光粼粼,配上這寂靜空幽的環境,到處透著一股陰森與淒涼。 這股潭水似乎擁有療養的功效,鬼蛟自泡入其中之後,已不再嘶聲怒吼。它的單眸微閉,口中傳來陣陣低喘。 白洛成感覺自己的右肩頭被咬住的位置似乎是鬆動了幾分,他側過身望向鬼蛟,發現它似在假寐調息。 他的心頭不禁感到一陣憂傷和悲痛,一時之間,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了自己兩歲隨師父上山,此後終日與大師兄及師父相伴修行十八餘載的日子。 此間他未曾下過山,未曾入過世,亦未曾感受過這大千世界的林林總總。萬千思緒盡皆入腦,激起了他所剩無幾的幾分鬥誌。 他想起了臨行前師父叮囑過的話語,他從袖中取出了臨別前師父贈與的那瓶丹藥,其名百轉護心丸。 小小的瓷瓶中僅有一粒指尖大小的丹藥置於其中,白洛成感慨萬千地拿起這最後的一粒丹藥塞入口中,囫圇吞棗般地將丹藥吞了下去。 丹藥入喉,尚且不知是何滋味,就化作一股暖流融進白洛成的身體之中。 這一刻白洛成感覺死氣帶來的侵蝕感似乎變弱了不少,但也僅僅是變弱了而不是完全消失。 此時的白洛成氣海之內已無絲毫的靈氣,且此方地域根本無一絲靈氣流轉,等到藥效結束的那一刻,便真的是神仙難救了。 他望向了此刻借助死氣調養的鬼蛟,心中悲憤到:此等低靈妖獸都能吸收死氣進行修煉,我又何嘗不可?難道說我尚不如它? 越是這般想著,他心中的怨念便又甚幾分。而此時的死氣已經漸漸侵入他的乾海之中,感受著來自氣海的強烈反抗,他的臉上已是滲出顆顆冷汗。 “罷了,與其化作此妖獸的養料,倒還不如全力一搏。”白洛成一邊低聲自言自語著,一邊打開了自己的氣海。 而隨著其氣海完全放開,死氣再無任何阻攔,瘋狂地竄入其乾海之中。 感受著體內那股湮滅一切的力量,白洛成默默運轉起了乾心訣,嘗試著調動這股非比尋常的能量。 狂暴的死氣大量地被他所吸入乾海,隨後又依次流向身體上各大氣穴,可以說,此時的他全身已完全被死氣所侵占了。 白洛城忍受著身體內被摧殘的苦楚,艱難地挑動了自己的左手手指,口中言語不清的念叨著莫名的咒術。 此時的他,手中雖無劍,但卻能夠勾動四周的微風、落葉及冰涼的潭水。吾雖無劍,但萬物皆是我劍。 隨著四周的異樣頻生,鬼蛟也是突然從假寐中醒轉了過來。 它感受到口中似乎正漸漸匯聚起著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這股力量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它將雙爪撐於潭邊,憤怒地仰起頭顱,隨後狠狠地落下。 “啊!” 白洛成發出了一聲苦痛的慘叫,好不容易積攢而來的力量頃刻之間便被完全瓦解掉了。 這股力量看上去好像功虧一簣了,但實際上似乎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畢竟再小的能量暴動,如果得不到傾瀉,也會對身體造成負擔。 鬼蛟在飽受煎熬之中還是忍不住張開了雙顎,昂頭嘶吼著。 白洛成的左手此時還耷拉著掛在它的下顎骨上,他滿是遺憾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像是在訴說著離別。 他感覺到眼皮有些沉重,視線開始變得模模糊糊,而在模糊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微弱的光點。 那光點微弱得猶如風中殘燭上的火苗,稍有不慎怕就要消逝了。 但就是這將滅不滅的星星點點將他的意識又喚醒了回來,他定睛向光點處望去,發現這絲光亮似乎來自於鬼蛟的深喉之下。 一瞬之間,他感覺自己心中求生的火苗又旺盛了幾分。他再次運轉起門內乾心法訣,意圖再勾動一次周遭的能量,看是否能把深喉下的那抹光點給牽引出來。 而隨著他的左手之中再次匯聚起了絲縷灰黑之氣,他能清晰地看到深喉下那抹光點愈來愈亮,愈來愈大,像是在慢慢向他手心靠來。 嘴巴裡的動靜再一次吸引了鬼蛟的注意力,它猛然地合上了雙顎,鮮美的血液從它的牙尖處傾瀉而出,濺落在白洛成清瘦且蒼白的臉上。 白洛成極度痛苦地張開了嘴,卻是沒有叫出聲來。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他絕不能在這裡放棄了。 就是在這股信念的加持下,他那已血肉模糊的左手不由得緊握了幾分。 “嗷嗷!” 也許是因為鬼蛟體內的光點被牽引而動的緣故,此時的鬼蛟也滿是痛苦地在深潭邊上翻滾著。 它的每一次翻滾都會牽動著白洛成的傷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即它的苦楚終究會加倍返還於白洛成身上。 白洛成上齒緊緊地抵在下唇之上,哪怕是將下唇咬出血漬了也硬是不讓自己發出聲。 隨著這場拉鋸戰雙方足夠持久,白洛成從鬼蛟的齒間縫隙中已是能看到有絲絲光亮透射而出。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左手指尖觸碰到了什麼。一絲透體冰涼的氣息順著他的左手傳到了腦海中,使他如遭雷擊般抖動了一下。 他艱難地挑動著指尖,將那未知的東西握於掌間。感受著來自掌間的觸感,他的大腦飛快地思索出了答案。 這是劍柄。身為劍修,手中無劍到有劍,就好比久旱逢甘霖,自是讓人欣喜不已。 此時的白洛成,持劍在手,心中似有無窮的力量要奔湧而出。 他緊緊地攥住手中劍柄,任憑身上的所有力量向其手中流去,隻為了這傾注一切的一劍。 劍身之上死氣漸漸沉積,其中蘊含的威勢讓鬼蛟膽懼不已,它狠狠將頭一撇,似要將白洛成甩出嘴間。 而就在此刻,白洛成奮力地挑起劍尖,隨手一劃,劍出影隨,劍影掠過之處,一切皆黯淡而無光,深深地劃開了鬼蛟的頭顱。 鬼蛟的頭顱內灑落了一地的黑血,它的身軀則是重重地倒在了水潭裡,不再動彈。 而白洛成卻是連人帶劍被鬼蛟甩飛了出去,也不知道鬼蛟用了多大的勁,他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無底的深淵,遲遲不見落地。 他的左手已經徹底地失去了知覺,而他的意識也隨著這無邊的黑暗漸漸薄弱,直至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