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翰墨齋。 沈沅受邀前來,隻以為是商討救災事宜,誰知高嶽的話卻讓他始料未及。 “沈兄,陛下要見你。” 高嶽說罷,凝神注視著沈沅,見少年神色雖有意外,卻並無多少驚訝。 他心中不禁好奇,這是少年人該有的心性嗎? 莫說是十八歲少年,便是性格沉穩的中年官員,首次被天子召見,再是有城府,也會露出或惶恐或驚喜的神情吧。 沈沅愣神片刻後,清聲問道:“高公子是何身份?能否告知?” 他之前找人探查過,卻並沒能查到高嶽的身份。 而且讓他奇怪的是,元禎帝對皇族的信息管控極嚴,民間幾乎沒什麼人知道當今聖上有幾個子女。 照例,皇子皇女成年後出宮,都會被賜予封號,然元禎帝的子女並沒有封號傳出。 大周皇族被公開身份的,如忠順親王,也都是元禎帝這一輩的人。 高嶽默然稍許,沉吟道:“我本也沒打算瞞著沈兄,不過還望沈兄日後不要外傳。” 沈沅點了點頭。 高嶽徐徐吐出三個字:“四皇子。” 沈沅聞言,驗證了心中猜測,此人果然是當朝皇子,但觀其年歲,應該已經出宮,至於為何沒有封號,他也不想再多做探究。 知曉了對方的身份,沈沅對高嶽拱手一禮,道:“不知殿下準備何時帶我入宮?” “沈兄無需多禮,你我日後仍以朋友之禮相待。”高嶽虛扶一下,笑道:“父皇巳時下朝,我待會便帶你入宮。” “聽高公子安排。”沈沅淡然頷首,他心中還是有不少思緒的,隻是不表現出來而已。 他曾預想過見天子的場景,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無論如何,今日麵聖,他都要有所表現,贏得那位大周皇帝的信任,為自己的仕途爭取一個好的開端。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隨後高嶽吩咐侍女,帶沈沅去沐浴更衣。 入宮麵聖,少不了一些規矩,或者說禮儀,例如沐浴熏香,還有該如何對皇帝見禮,及站立和落座的姿態等等,說白了,就是讓皇帝看到你時,心裡覺得舒服。 沈沅在沐浴過程中,思忖著麵聖之事。 他畢竟沒見過這位大周天子,即便從高嶽的描述中,對其性格有些了解,但也無法真的確定,畢竟聖心難測,即便是高嶽,也未必能看透元禎帝的性格。 說話還是要謹慎些,有些必要的試探。 沐浴熏香之後,高嶽又給沈沅講了些基本禮儀。 隨後,兩人共乘一輛華蓋馬車,朝皇宮而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就駛入了宮門,有皇子的身份令牌,侍衛也沒太過嚴格盤查。 下了車,將車駕交由內監看護,高嶽便領著沈沅,朝禦書房而去。 宮道上,沈沅略略打量了下這大周宮苑。 高聳的宮墻、繁復的雕梁畫棟,無不彰顯著壯麗與威嚴。 隨處可見,有內監,宮女成對而過。 還不時能看到,結隊巡邏的侍衛肅穆而行。 這裡便是大周王朝的權力核心所在,也是最容易讓人滋生野心的地方。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就當...... 收起不切實際的想法,沈沅又轉念一想,此間不知曾染過多少鮮血,每一次至尊權力的更迭,都可能造就屍山血海。 走了約莫一刻多鐘,沈沅看到了一座威嚴的大殿,其上掛著巍峨的牌匾,書寫著乾清宮幾個大字。 高嶽輕輕一笑,說道:“到了,禦書房就在裡麵。” 待內侍通稟之後,沈沅與高嶽入了禦書房。 “見過父皇。”高嶽行了一禮。 “沈沅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沅也在一旁躬身行禮。 如高嶽之前所說,非正式朝拜,倒也無需行跪禮。 “都起來吧。”一個蒼勁威嚴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元禎帝放下禦筆,抬眸看向下方的沈沅,麵容嚴肅,沉聲道:“朕近來沒少聽嶽兒提起你,今日見了,確也有些氣度。” “陛下過譽了。”沈沅語態從容,並未露怯,也不多言。 元禎帝見沈沅不露聲色,繼續道:“江仲年給朕的折子裡,對你可是不吝贊賞之詞,說你人才難得,不僅驍勇異常,更有治世之才。” 沈沅聞言,心知是皇帝在試探自己的姿態,便佯裝惶恐道:“江大人謬贊,這治世之才,沅實不敢當。” 元禎帝見著沈沅的姿態,不禁笑了笑,暗道:“此子還真是心思通透。” 便不再試探,但也未提救災之事,沉吟道:“聽聞你還是個文秀才,想必也頗通史事。漢武雖遠必誅,唐宗萬國來朝!你且說說,此二朝強盛的關鍵在何?” 元禎帝話題轉得有些快,出乎沈沅所料。 而且問的也有些大,直接對標上了唐宗漢武,足見元禎帝有興國之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話題有些敏感,沈沅不敢貿然作答,便道:“沅對史事,隻有些粗淺之見,安敢在陛下麵前談古妄言?” 元禎帝麵色微頓,語氣嚴肅了幾分,道:“朕的麵前,無需藏拙,但有所想,盡管言說,朕不至於這點氣量也無。” 他知道沈沅尚有顧忌,認為少年把他想的太狹隘了些。 隻是皇帝的一言一笑,皆含君威,旁人豈敢大意。 沈沅見元禎帝麵色幽幽,便知其並非在試探,或是真想聽聽他的想法,若再不給點見解,怕是真會讓天子不悅。 他斟酌了下言詞,徐徐說道:“唐宗漢武之初,皆有外敵環伺,其兇危程度不弱於當下,卻仍能奮勇而起,萬邦臣服,皆在富民強兵四字。 漢之強盛,始於文景之治,休養生息數十載,至百姓富足,社會包容,及至漢武,豐兵足甲,厲兵秣馬,方有衛霍,追亡逐北,封狼居胥。 然唐之強盛,亦與貞觀之治分不開,淩煙閣二十四臣,文武兼具,與強漢稍有不同的是,太宗是以戰養戰,恩威並施,方能萬國來朝。” 沈沅先籠統的回一句,再看皇帝的反應。 元禎帝頷首,這些他自也明白,清聲道:“華夏歷經十餘朝,勵精圖治的帝王不在少數,但能真正實現文治武功的卻極少,並不是後人不懂前人的經驗,而是每個朝代都有各自的獨特形勢,前人的經驗未必適用於當下。” 他一直立誌中興,自是對這些強盛時代的歷史有過研究,心知沈沅方才所言,尚在表麵。 沉聲道:“你接著說。”
第三十九章 沈沅禦書房麵聖(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