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本想睡個懶覺的我在清晨被電話吵醒,裡邊傳來父親沉悶的聲音“煜兒,你奶奶她……她回光返照了。”聽聞我睡意全無回道:“什麼時候?” “今天,她突然能說話了,說她餓了想吃東西,你知道的……” “我現在回來。” 說罷,我掛斷電話胡亂的穿好衣服便出門了,隨即拿起手機給梓潼打了過去: “喂~”電話那頭傳來慵懶的聲音。 “我奶奶好像快不行了,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我說道。 “你在哪,我和你一起去”,她的聲音清晰了許多。 “我來接你。” 我接到梓潼,車裡她開口說道:“奶奶是怎麼了。” “去年突發心肌梗塞,好在運氣好救下來了,半年之後又摔了一跤導致腦溢血,醫院的方案是要將人先凍起來再做手術,但老人家年紀大了根本承受不住,而且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如果不做手術最多也就兩三個月的時間”,我說道。 “那你們就放任不管嗎?” 我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不希望老人家受折磨,百分之一我們也賭不起,最後全家人一致同意帶回來,陪老人家最後這幾個月,在家裡老人家吃不了飯,說不了話,每天隻能打著點滴。” “這樣不是更加折磨人嗎”。 “是,我也這麼認為,這也是人世間最難決擇的事情之一,救還是不救最後都隻有一種結果,作為兒女子孫,怎麼選,選哪一個,不都是把自己和對方往深淵裡推嗎。”我嘆了口氣頓了頓繼續說道:“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 “當然,每次你把我弄哭,奶奶她老人家就拿著荊條追著你揍,我爸媽老是沒空在家,她去哪都帶著我們,夏天村裡經常停電,她就拿著那蒲扇一直扇啊扇……”說著,她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起來,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會好起來的。” 從市裡開車回家大約一個半小時。走進院子就看到一群人圍著老太太在坪裡曬著太陽,今天確實是個好天氣,萬裡無雲。眾人紛紛看向我們,隨即父親開口說道:“媽,你看文煜帶著你的孫媳婦回來咯。” “哦呦,這麼漂亮的姑娘啊”“煜兒,快介紹一下”眾人紛紛說道。 “什麼啊,你們看清楚一點,這是梓潼。”我沒好氣的說道。 眾人麵麵相覷,瞇著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父親笑著開口說道“哦,是梓潼啊,這都多少年了啊,叔叔都沒認出來,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隨即他俯身在奶奶耳旁說道:“媽,你看梓潼也回來了,您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小時候她說過要給煜兒當媳婦的”,老太太笑著說道,聽聞大家也是哄然一笑。梓潼跑過去抱在老太懷裡說道:“奶奶,我好想你”老太摸了摸梓潼的頭發說道:“奶奶也好想你,你怎麼這麼久都不回來看看奶奶。” “對不起,我太忙了……”梓潼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傻孩子,不哭,回來就好……”老太繼續說道“奶奶繼續給你講七保太公的故事好不好” “嗯!”梓潼如雞啄米般點頭應道。 “好了大家都到齊了,該做飯了。”這時父親開口說道“煜兒你過來”父親將我支到一旁繼續說道“你得請個長假了,就這兩天的事了,多跟老人家說說話把,別留遺憾。” “我知道”,我應道。 夜晚,眾人都圍在一起看著老太最喜歡看的尋情記,老太突然說道:“我想睡覺了”,大家紛紛一愣像是知道了些什麼,甚至喘著粗氣。 “好,我陪您進去”,我說道。我和梓潼一人一邊將老太扶到床上。 “你們也去休息吧,都挺累的了”老太說道。 “我們想和奶奶一起睡。”梓潼說道。 “好啊,那你們睡裡麵,就像小時候一樣。”老太拍了拍一旁的被子。 “我睡外邊,我長大了嘛奶奶。”我說道。 “好。” 眾人都在房門口看著,我揮手示意叫他們離去,父親息掉燈把房門帶上。床頭有一個小夜燈,小時候奶奶說這是照亮我們頭頂的火焰,讓那些鬼怪不敢靠近。現在我倒希望它能照亮奶奶的火焰,讓死神也不敢靠近。 “奶奶,我想聽故事。”我說道。 “好,奶奶小的時候……”老太開始跟我們講起她小時候的故事,我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我和梓潼睡在裡麵,她老人家睡在外麵,聽著她講的故事緩緩睡去。我也不知不覺間昏昏睡去,夢裡老太說要去朋友家吃飯,說這次就不帶你們去了,我就開始大哭,哭著哭著我就驚醒了。我別過頭去,看著胸口還有起伏,手顫顫巍巍的放到老太的人中處,還在呼吸。我顫抖的呼出了一口氣。 上午,我們還是在外邊曬著太陽,這時已經有好些鄰裡朋友來看望老太,今天的天氣依舊不錯,隻是比昨天多了幾片雲彩。中午,吃過午飯,依舊是和朋友在聊著天。突然老太說道:“我想睡覺了。”這時,大家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梓潼帶著哭腔蹲在老太旁邊說道:“奶奶,我還想聽七保太公的故事。” “好,從前啊……”眾人都聚在一起聽著老太說道。“梓潼啊,奶奶想睡覺了,明天再和你講吧,煜兒你過來奶奶和你說……” 我走過去把耳朵靠近,卻隻聽到幾絲微弱的喘息聲,隨即我說道:“我知道了奶奶。”不一會老太便沒了氣息。眾人臉色嚴肅,一些鄰裡朋友們已經開始打電話叫人來做喪事,家裡人紛紛向他們鞠了一躬表示辛苦了。 我拉著梓潼走開,把她抱在懷裡,她的淚水浸透了我上衣的胸口,我撫摸著她的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村裡人做事很快,很快就布置好了悼堂。晚上我叫梓潼早些去休息我和二哥來守夜。 “大哥怎麼沒有回來”我說道。 “他說他這段時間很忙,有個時裝周要搞。”二哥說道 “哼,是個大忙人。”我輕哼一聲繼續說道“二哥,我覺得大哥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說的不是那個遠,你知道的。” “我們不像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逍遙自在,在巴黎迪奧做設計師,搞搞什麼時裝周,世界各地旅遊,快活的很。”二哥點了支煙繼續說道“我們確實不是一路人了,他已年過四十,雖是單身但有花不完的錢,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我不一樣,我雖已結婚,夫妻恩愛,卻已是將自己的命運牢牢鎖定在這一條道上,這樣的生活會讓人麻木沒有激情,但我選錯了嗎,我也不知道,或許大哥的選擇是對的,也或許我的選擇是對的,或許他是錯的我也是錯的,又有誰來定義呢?總之不是我們。”說罷他彈了彈手中的煙灰。 “我靠,現在走哲學路線嗎”我笑說道。 “沒辦法,當爹了得教育孩子,那不得說一說騷話啊”二哥說道“老二還有兩個月就要出生了”。 “恭喜!” “唉,好好陪老人家最後這兩天吧!” “二哥,我覺得你有些累了。”我說道 “或許吧,但孩子叫爸爸的時候總是不累的,你以後就知道了。” “是嗎?”我倆相視一笑。 兩天後,葬禮結束,大家都有的差不多了,隻剩下父親和叔叔他們在收拾一些東西,我突然明白了人去樓空的這種感覺,那是一種不舍,孤獨,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回城的路上,梓潼這兩天累的已經睡著了,二哥和我的交談讓我很有感觸。太陽已落半山,我把車停在路邊,柔和的餘暉打在梓潼泛起紅暈的臉上,我忍不住親了上去,她輕輕地把頭挪到我的肩上,嘴裡低喃著什麼,我輕輕地抱住她說道:“那天你說的,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