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原無罪,不可處死。”高潔於堂前再次向張倫喊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嘩然,司馬原本人一時也是錯愕,孫家人當場將高廷睿罵的狗血淋頭,混亂之際,張倫站起身來說道:“堂中不可有小兒胡言亂語,王建,速將他拖下堂去”。 程璟聽到堂前所發生之事,起身趕忙上前查看,迎頭卻撞上王建右手捂住高潔嘴巴,左臂勒住廷睿脖子,將其一步步拖行過來。 王建身長八尺,年長高潔五歲,自張家接濟以來不斷習武,莫說高潔個人,加上程璟也不是此人的對手,高潔說不出話,隻得拍打著勒於脖子上的手臂,程璟正欲上前解圍,卻見王建鬆手後突然輕擊高潔後腦,高潔本身瘦弱,外加王建是習武之人,隻覺一陣頭暈目眩,便暈倒在地上。 高潔暈倒後,王建返回堂前,懷安將其扶起身便起手把脈,查無大礙,明日午時便可清醒,亦收了心,靜等師傅一齊帶高潔回張家。 堂前,隻當是鬧劇結束,張倫整理起卷宗,再次宣判明日午時將司馬原斬首示眾。 結束後,王建將一紅色頭套裹住了司馬原整個頭部,又帶人將他押入牢房,眾人見宣判結束,心滿意足的紛紛離去,有此好官,夫復何求,唯有孫家人仍在哭泣著向張倫言謝,看著招魂老者的身影久久不願離去。 當晚夜間,孫家人持厚禮道謝,謝張倫願意接納自家提出的招魂作證的意見,以得報司馬原殺夫虐子之仇。送走孫家人後,張倫命人再置晚宴,設酒以慶賀。 往日家中設宴時,家仆王建從未能落座,今日或許是張大人太過高興,命王建於晚宴中落座,坐於其子張洋身旁,王建自覺不配,最初也是連忙拒絕,但其視張倫命令如山,落座席間也是惶恐不安。 張倫本派人去請梅峰師徒三人一齊赴宴,但下人見高潔昏迷不醒,梅峰不知所蹤,程璟不願前去,隻得作罷。 張家晚宴興致正高時,梅峰背手站立於江水畔,明月照映著他滄桑的臉龐,日沉月升,即為天定,生死同理,豈可強為。 “十年未見,師兄相貌竟未曾有變,仍是如此仙風道骨。”堂中招魂人謝竹江,於林梅峰側邊開口道。 “竹江,十年未見,演技倒是增長了許多,可惜你昨日未到,昨晚於江邊我等你至亥時” “演技再好又有何用,終究逃不過師兄法眼,昨晚住於孫家,怕夜間出門人多眼雜,已早早睡去” “若非起局一算,險些信以為真” 兩人相視大笑。 月下,江水映照出兩輪圓月,梅峰與竹江於十年後再度重逢,仍是帶些嬉戲打鬧。 “竹江,昔日為證我之死活,習這祝由術,在外人眼中成今日這般瘋癲,現在想來可曾有悔” “無悔,無悔,祝由十三科,雖無師傅所授醫術那般法理體係完善,但並非全是裝神弄鬼,仍存真正救人之法,況且那時我陰差陽錯的招魂,證出師兄未死,已是心滿意足,至於今後怎般瘋癲,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十年裡,風餐露宿,顛沛流離,梅峰心中有愧,不知如何補償” “與其說是風餐露宿,顛沛流離,不如說是風雪作伴,日月同行,師兄若要補償,就把我這身行頭送給他吧” 謝竹江說完,脫下自身滿是洞口的破爛衣裳和鞋子,又將先前墳頭所擺放的鐵釘木劍和羽扇一齊放入包裹中,待係牢後,外加自己用竹卷抄寫的《祝由十三科》一並交給了林梅峰。 “八搭麻鞋、五明降魔扇、百衲伏魔衣,七星伏魔劍,十年的心血,通通托付給你了,你那徒弟天資聰穎且好學,懷濟世安民之心,如果他願收下,我便心無遺憾” “就這些了?” “這些年裝瘋賣傻賺的銅錢不能再給你了吧,你自己香火可是旺的很,怎麼還是這麼摳門?” “接下來要做什麼?” “你把自家道觀裡的鑰匙給我,我今晚回老房睡一晚,順帶拿走師傅遺留給我的東西,明日卯時便走” “再去何地,與誰同行?” “山平水倒處,扁舟與江流” 謝竹江接過鑰匙,向東越走越遠。 不止林梅峰和謝竹江這對師兄弟,張家房內,張倫同樣感慨人生,同王建如父子一般交談至夜深。 亥時,王建出了房門,默默去灶臺盛了碗晚宴上未擺上桌的熟羊腿肉,小心翼翼推開了高潔的房門,輕輕的將羊肉放在了房內簡易的木桌上,見二人睡去,王建轉身便走,恰巧碰到外出剛回的梅峰。 “白日對汝愛徒下了重手,深表歉意,備些吃食,以求梅峰真人原諒。”王建說完,未等梅峰真人再語,便側身離去。 第二日午時,高潔在昏迷中蘇醒,見日出正南,起來就拉著程璟往刑場奔去,一路快跑抵達後,未來得及歇息,隻見刑場高臺處,劊子手手起刀落,包裹著紅布的司馬原的人頭從高臺下滾落,頭顱滾至身前處,幾個老人怕不吉利,連忙多避,膽大些青年湧上前來,朝著頭顱吐沫謾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待泄憤結束,劊子手將頭顱拾起,和後麵放乾血後的屍體一並抬下來,要往山穀間埋去,屍體所到之處,人們紛紛避之,紅布本身映透著血色,使其更顯深紅,包裹著紅布的頭顱在前,被一人提著從高潔眼前走過,他看不清死者的臉,下身屍體緊跟著又被四人抬過,廷睿心如死灰。 回去路上,高潔心中滿是無奈與憤怒,但其一路一言不發,麵如平湖。 當天下午,酉時,張倫還在官府,梅峰一行人未向張家告別,收拾好行李便繼續趕路回家,臨行前,高潔端起那碗豐盛的羊腿肉愣神,仿佛看見了這頭羔羊在張家被宰割,又被分食而吃的場景。 已到戌時,夜幕已至,但月色猩紅,三人行走至路上,見一人高騎大馬,身著華服從身旁經過,不知到往何處而去,那身錦衣華服在血月下顯得更像身血衣,雖看不清臉,但三人都略感熟悉。 隻見那人經過時,手臂胡亂一揮,一封手書被扔出後隨風飄來,恰好又落到高潔腳下,見紙何其珍貴,俯下腰便撿了起來,借著月色,見此文書書寫工整,一筆一劃都在認真出磨。 月光沒有日光那般正大光明,廷睿看不清小字,大字卻看的一清二楚,上麵工工整整寫道《下官張倫致中書侍郎大人書》。 高潔停下身,用沙土堆成了個小土堆作墳,拿出那塊隨身攜帶的石子作了墓碑,將那碗羊腿肉擺放在了碑前,撿了些小樹枝作筷子和香,可惜就是身旁無火,有火便將手書當冥紙,一並燒掉。 “仁澤兄,局裡局外,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