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日清晨時,二人便已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同程據一齊去往皇宮宮門。 昨晚自程據走後,高潔後知後覺是上了他的當,因前往南方戰場前線,此行較往常或許是過於兇險,但又轉念一想,自己閱歷尚淺,此行或可同林風與薑堰一般多長長見識,隻是苦了些程璟,本可以常居於溫柔鄉,卻要無關的折騰一番。 雖於程家所住僅僅數月,但程璟此次離開也莫名多了些不舍,不舍之情絲毫不亞於那時離開自家道觀,若說有變,上次不舍的是人與家,這次不舍的是一人而已,若不是高潔將其思緒叫回,眼神和心裡還再望著對窗。 “早晚都會回來的,我已經算過了。” “廷睿,你是說我們以後還會在這嗎?” “是你,不是我們,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必擔心。” 正談話間,程據敲了敲房門,示意高、程二人要離開家去往皇宮駐地了。 程璟南下之事,程據並未向其他家人告知,程怡一覺醒來,發現哥哥幾人已不見,但隻認為是一齊外出辦公,並未有過多在意。 未至午時,宮門外軍隊已是整裝待發,說是軍隊,其實也僅為騎兵十一名,兩排各五名依次列開,領首著為騎都尉杜江,身騎白鬃黃馬,手持白蛇長槍,外披銀甲白袍,身長八尺有餘,神色不怒自威。 “華馳將軍,別來無恙。” 杜江摘下銀盔捧於另一手心,一改威風神色,轉而笑臉回應到: “程太醫,許久未見。” 杜江翻身下馬,同程據寒暄了一番,隨即程據向杜江介紹起了程璟與高潔二人。見二人比自己還要年幼幾歲,杜江對二人醫術產生了些質疑,小聲在程據耳旁詢問二人狀況,程據知其疑在何處,便小聲向杜江回應: “一人為主,一人為輔,二人醫術並不在我之下。” 同朝為官,杜江深知羊祜將軍性命之重要,聽完程據略帶保證性的話語後,自己心中也突然有了些底氣,見太陽將臨正南,快至午時,杜江欲緊行,便客客氣氣的說道: “二位先生請上車架,若無他事立刻便行。” 兩列騎兵後方為一專門配備之馬車,第一次接觸如此陣仗,高、程二人自然是有些不適,攜一些草藥小心翼翼的上了馬車,還未坐穩,就在車夫的一聲皮鞭抽打馬聲中南下了。 程據回至家中,就見程怡緊忙詢問自己有關今日程璟之去處,將實情一一告知後,程怡心中有些生氣,正欲耍些大小姐脾氣,但又覺不妥,強行將那股氣壓了下來,回到閨房中自己生起了悶氣。 見妹妹突然之狀,程據也知原因為何,自己雖覺妹妹程怡與程璟郎才女貌,但終究不是門當戶對,未見程璟之前,程據便想日後將妹妹程怡嫁與朝中官家,以成政治婚姻,助自身平步青雲。 房中程怡有些委屈,一直於心中埋怨程璟臨走時未向自己告別,待心氣消散,又在擔心南方之兇險,猜想何日能夠歸來...... 聲聲鞭撻響,車夫已將馬車趕至洛陽城正南門。 為首前兩騎為都尉杜江及其副將杜威,軍至洛陽城外,杜威才向其兄長杜江詢問確認道: “身後兩人年紀尚淺,經驗尚不足,真能醫治羊將軍之疾?” “聽程太醫講,這已是洛陽城內最好的醫者,如若治好,東吳可滅。” “我朝中軍士將領各個英勇善戰,你我二人未必不能領兵。” “護衛與軍士不能比擬,我們久處皇宮,未經歷過戰場廝殺,隨時可能喪命。” 為首前兩者心中擔憂又激動,後方另兩人平靜又好奇,平靜的是能夠醫治羊祜的信心,好奇的是車簾外的土地與眾生。 剛出城外,青石板路便瞬間成了萬人所踏而成的土路,路旁有個精美的木箱子無人撿,慢慢靠近一看,原是其中躺著一發著惡臭的屍體,不知死了多少時日,白骨已在爛肉中裸露。 與洛陽城內的繁華景象相比,一墻之隔的反差讓高潔感到惡心,當然,惡心是因為車架旁的屍體散發出的‘可憐’的臭味。 洛陽至襄陽足足有七百裡地,因從未遠征過,途上所有騎都尉皆感覺勞累異常,每逢需要休息時,杜威才覺自身與軍士之能力差距,一路上也未再狂妄多言。 行過陳留、穎川、南陽、江夏最終才至南郡,這一路他們一行人見識到了除洛陽城外的各式人間景象。 有年邁的老嫗馱著婦人在村口觀望北方崎嶇的小路;有黝黑的佃農在田間觀望樹下乘涼的地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無知的幼童溺死於河口,有悲絕的婦人吊死在林間。 更有甚者,全家老幼,無食無住,乞行無力,為犬所嚙。 於洛陽都城為官者久居宮中,自是看不到地方百姓之貌,於地方從政者,雖將人間苦難看在眼裡,但心想即無關自身政績,又無關家族興衰,便不做過問,一個世界的天黑了,另一個的世界天才能亮。 一路走來,一行二十幾人各有感悟,或悲天憫人,或無關痛癢,但真正的可悲之處在於不知怎樣解救他們,生民有如此之狀是由人定,無關天命,怨天是怨不得,怨人就是怨自己。 五日車馬奔波,終抵襄陽城羊祜軍營。 用一道騎都尉令牌及皇帝口諭,杜江從軍營大門一步步被帶領到了軍中大帳,但帳中並無羊祜將軍,僅有參軍王浚在此,杜江未見過此人,便開口說道。 “騎都尉杜江,攜太醫程璟,請見羊將軍。” 王浚知其所來緣由,先是寒暄幾句話,結識杜江,後跟其說到了羊祜現狀。 “目下東吳並無戰意,軍中戰事緩和,羊將軍病情每況愈下,無力於軍中苦苦作撐,五日前派出快馬請求回朝,如今或快至洛陽,可惜你們途中並未相遇。” 來去一場空,杜江望著營中的兵馬,心中突生些念頭,一身武藝於宮中無處施展,日後若能留在軍中,與眼前的將軍一般親率戰場,算是不浪費一身武藝。 杜江把現狀告知手下和高潔、程據二人,便決定在此地休養幾日再回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