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勝負僅在一線之間,勃蘭登堡以此在帝國彰顯力量。 ——1438年1月,腓特烈在波美拉尼亞戰役寫道。 ...... “奧希特,是外麵是什麼聲音?” 才剛剛洗漱完畢的腓特烈,聽著外麵喧囂的聲音,微微蹙眉,大聲朝門口問道:“這誰大半夜的敢在野中縱馬?難道不知道禁令嗎?” 勃蘭登堡軍隊才剛剛進入戰爭,腓特勒就頒布了法令,要求不得在野外縱馬狂奔,不管是騎士還是侍從都必須遵守這道命令,因為雜亂的馬蹄聲很有可能會激起士兵的應激反應。 “我也不知道是誰,總督閣下。” 推開房門闖進來的奧希特,直接跪倒在了腓特烈的麵前,訴說著自己所知道的內容:“反正我剛剛在門口聽到的聲音就是很吵,有戰馬的聲音,有人嘶吼的聲音。” “戰馬的聲音?人的聲音?” 腓特烈反復的琢磨著這個單詞,眼神也逐漸冷了下來。 忽然他猛地轉頭,直直的盯著奧希特:“你是說你聽到了戰馬的聲音?是什麼戰馬?波蘭馬,還是德意誌馬?” 奧希特也是在波蘭生活多年,自然能聽出波蘭戰馬和德意誌戰馬的蹄聲。 奧希特仔細思考了一番,忽然臉色一沉,垂下了腦袋低聲道:“是德意誌戰馬,不是勃蘭登堡的波蘭馬。” “德意誌戰馬?” 腓特烈那張俊俏的臉龐,先是被驚愕所覆蓋,之後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僵在那裡,但是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淡藍色的眼睛中透露出一抹贊賞的目光,嘴巴裡麵更是喃喃道:“厲害,厲害,還真是厲害。早就聽說波美拉尼亞公爵不是吃素的,現在看來還真是厲害。” “總督閣下,您說的是什麼厲害?”見到自家總督竟是這副模樣,奧希特連忙開口問道。 “你說呢?”腓特烈看了一眼奧希特,將話題這個皮球踢給了對方:“你認為我在說誰?” “總督大人?”奧希特微微一愣,連忙低下了腦袋,顫聲道:“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腓特烈輕笑一聲,緩緩說道:“我說的是波美拉尼亞公爵瓦爾齊斯瓦夫。” “您是說這是軍隊,是波美拉尼亞的軍隊?” 這下輪到奧希特滿臉驚愕了,他在原地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望著腓特烈顫聲道:“波美拉尼亞的軍隊?波美拉尼亞的軍隊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集結了這麼多軍事力量?” “你不相信?” “這怎麼可能讓我相信?” 奧希特額頭上青筋暴起,嘴唇哆嗦著不停顫抖:“一支雇傭兵團集結最起碼需要十幾天的時間,除非波美拉尼亞公爵提前得知消息,否則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集結出了一支軍隊和我們抗衡,然而消息這件事情是最不可能的,如果波美拉尼亞公爵真的知道我們要進攻波美拉尼亞,那麼他就不會這樣如此草率的將軍隊送葬在我們的手上。” “你分析的很對,但是這還是你原來的固有思維。” 腓特烈向奧西特稱贊了一聲,隨後在奧西特的目光注視下,抬起手掌緊緊握成了拳頭:“但是如果你是一名元帥的話,那麼你就必須跳出固有的思維,因為固有的思維隻會害了你和你的軍隊。” “總督閣下,我有些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腓特烈頓了頓,仔細聆聽了外麵的聲音,在安靜的聽了一會兒之後,便神色復雜地推開了蓋在身上的棉被,露出了一身睡衣:“把我的那一套盔甲拿回來,咱們邊說邊聊,時間刻不容緩。” “刻不容緩?您是打算親自上陣嗎?恕我直言那很危險。” 奧希特雖然發出了自己的疑問,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走向了腓特烈的臥室門口,在門上狠狠的敲了敲:“漢斯,弗蘭斯特你們兩個人進來,剩下守在門口的幾個人,你們去叫醒其他人,讓他們做好準備,波美拉尼亞人來了。” 外麵的人很明顯已經搞清楚了什麼情況,所以他們在聽到波美拉尼亞人幾個字的時候沒有驚訝,反而語氣一陣堅定, “是!” 門外麵給出了一陣回應。 隻後便有兩個中年日耳曼男人,穿著胸甲拿著佩劍走了進來。 “海因茨,海因裡希。” 腓特烈朝進來的兩個中年男人招呼了兩聲,抬手指了指盔甲,便轉過身去道:“麻煩你們三個了,這一次的弄快一點,我們的客人還等著我們去招呼呢?” “您親自去?” 漢斯和弗蘭斯特對視了一眼,不由得齊聲開口問道。 “既然勃蘭登堡的領土上來了客人,那麼身為主人,我就必須先去迎接。” 腓特烈笑了笑,張開了雙臂,示意幾個人趕緊幫自己穿著板甲。 “可是我們手中就隻有幾十個衛士啊。” 弗蘭斯特一邊走向盔甲架,一邊開口勸阻道:“總督閣下,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我剛才在外麵瞄了一眼,波美拉尼亞的軍隊,騎兵,步兵都有啊。” “對呀,總督閣下。” 漢斯也補充道:“我看人數足足有幾千人呢,就我們這幾十個人恐怕......” “對啊,要不我們就去什切青舊城那邊,調那裡的軍隊回防?” 奧希特也跟著提出了幾個建議:“到時候就算波美拉利亞人突襲成功,我們也有把握擊退他們。” “突襲成功,你認為他們真的能突襲成功?” 腓特烈回眸盯著奧西特,冷冷一笑道:“我既然敢分兵,就說明我做足了的把握,波美拉尼亞人就算發起偷襲又怎麼樣?隻不過是在找死而已?” “找死?難不成,您一早就知道波美拉尼亞人要突襲?” 奧希特聽聞這話,麵容頓時被驚愕所覆蓋,原本還在幫腓特烈穿著胸甲的手掌,也猛的凝固了下來,僵硬在那裡,難不成眼前的馬克總督,其實早就知道波美拉尼亞人要突襲了嗎?既然勃蘭登堡早就已經發現了,那麼腓特烈為什麼還要分兵呢?他難道不知道分兵會降低軍隊的實力嗎? 這一切難不成是個誘餌? “我並不知道。” 腓特烈望著窗戶,聳了聳肩道:“不過也是現在才知道的。” “那您為什麼又如此自信?” 奧希特聞言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感覺自己被腓特烈給戲耍了。 都什麼時候了?總督閣下還在開玩笑。 這樣兒戲的態度,不就是在拿勃蘭登堡的命運開玩笑嘛, 奧希特越想越怒,最後嘴唇不受控製的出聲道:“您知道嗎?您這樣的行動簡直就是在拿勃蘭登堡軍隊的命運和您的命運開玩笑。” “我沒有在開玩笑。” 腓特烈自然聽出了奧希特語氣中的怒氣,不過他並沒有生氣,因為在他看來這樣的屬下才是最忠心的屬下,人與人交往最忌憚的就是看不出“毛病”,“有毛病”才能看出這個人的深淺,如果在交往中連“毛病”都看不出來的人,就說明對方要麼沒拿你當朋友。 所以腓特烈對待這樣的下屬通常都是能夠容忍的,這種人比那些純拿他當上司的人更好相處,也更加忠心。 他朝奧希特轉過身去,然後拍了拍自己胸口上的胸甲,笑道:“這不是有胸甲保護著嗎?怕什麼?” “他們有幾千個人啊,您和我們這些人過去不是送死嗎?” “你怕死嗎?奧希特?” 腓特烈上下打量了一番奧希特,輕笑著說道。 “怕死?我們德意誌人從來都不怕死。” “那你在害怕什麼?” “我們死了沒多大關係。” 奧希特聽著腓特烈這話,語氣也是愈發嚴肅了起來:“可您要是死了,那可就是天崩地裂,不僅僅是整個勃蘭登堡震動,就連波蘭都很有可能發生一場政治地震......” “波蘭?” 腓特烈聽著這個熟悉的單詞,心頭不由的一顫。 恍惚間,心不知不覺的映現出了雅德維加和自家兒子們的臉,當年她是那樣的年輕,那麼的美麗...... “腓特烈,你要是長大了會娶我嗎?” “也許......吧,嘿嘿。” “你笑什麼?” “......” 妻子的期盼,家人囑托,宛若走馬燈光一般,在他心中不停回現。 是啊,不知不覺中,自己肩上的擔子,已經是這樣的沉重了啊。 腓特烈望了一眼奧西特,收起了臉上的嬉笑,換上了一副格外嚴肅的表情:“我也不怕死。” “總督閣下!你怎麼這麼不聽勸......” 奧希特此時此刻也是上頭了,直接毫不顧忌的開口道。 不過腓特烈似乎知道他的下文要說什麼,直接出口打斷道:“我之所以不怕死,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死。” “您什麼意思?” 奧希特渾身一顫道。 “波美拉尼亞人發起突襲就是自尋死路。” 腓特烈從漢斯的手中接過佩劍,嘴角動了動,像是笑了一下,昂聲道:“什切青的土地雖然是平原,但是在經過洪水泛濫之後,其土地早就已經潮濕不已,再加上洪水才剛剛退去,現在的土地可不像往日那樣堅硬。” 說到這裡,他將目光對準了奧希特,冷聲道:“奧希特也是騎士,請你告訴我這意味著什麼?” “這......這意味著沼澤。” 奧希特眼中的憤怒早已經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震撼與佩服。 “對,就是沼澤。” 腓特烈得意的點了點頭,繼續朝奧西特說道:“那麼現在,請騎士大人請告訴我,當你的戰馬踏上沼澤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這就......就意味著喪失戰鬥力,重甲騎士會被步兵屠殺......”奧希特低下了自己的腦袋,顫聲道:“就連重甲步兵都會完蛋。” “對,所以波美拉尼亞人這次的突襲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滅頂之災,反而是一個極大的戰機!” 腓特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習慣性的抽出了自己的配劍進行查看,繼續道:“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麼波美拉尼亞人應該是從布倫瑞克方向過來的,這樣的話,他們吃的虧會更大。” “什麼意思?” 奧希特不由的出聲問道:“布倫瑞克方向有什麼貓膩嗎?” “我們的洪水是往東南方向沖的。” “東南方向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 腓特烈撇了一眼窗外,迅速收回目光,平靜道:“我們的土山挖掘在東南方向,包括我們的土坑都挖掘在東南方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就意味著我們所受到的沖擊是最小的,這一點你應該記得了吧?” “記得。” 奧希特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聲道:“但是我們的土山也並不是很高,離地麵也隻不過區區幾米而已,他們應該很容易就能攻打上去……” 勃蘭登堡軍隊所挖掘的土山,雖然名義上號稱土山,但是實際上壓根就不算什麼土山,頂多算一座山丘,而且還是一座被削平的山丘。 因為勃蘭登堡軍隊在洪水到來的時候是駐紮在上麵,所以需要格外的平坦,僅僅高出地麵幾米就已經可以達到他們的目標了。 而不用向攻城的土山一樣,磊得又高又大。 而波美拉尼亞公爵也是吃了經驗作戰的虧,當波美拉尼亞的斥候向他報告土山的時候,他也下意識地認為是攻城用的土山…… 而夜晚中的場景恰恰又特別有欺騙性,再加上逐漸散落在各個坑道的河水,這些東西在無形之中給波美拉尼亞的黑森雇傭兵團編織了一張巨大的死亡之網…… “這就足夠了。” 腓特烈抖了抖自己的身軀,讓板甲緊密的湊在一起,隨後,他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麵,繼續道:“我們的城外營寨是駐紮在土山上麵的,想要攻擊我們的大營,就必須佯攻,之後率先通過沼澤和充滿暗土的坑道,你認為那些波美拉尼亞人在經受過這樣的折磨之後,還有什麼戰鬥力嗎?” 說完,腓特烈便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房門,直直的走了出去。 而奧希特則僵硬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第五十三章經驗主義害死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