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胡大錘滿腹牢騷,嘟嘟囔囔中灑淚而別。 雲舒此舉,大有深意,因為此地絕非容身之處。熟讀史書的雲舒深知,這趙郡王李孝恭絕非常人,乃是開國第一功臣,牛鼻子徐茂公如今改名李績,原本是瓦崗寨智者猛將,李靖被後世尊為戰神,如此一眾能人之士怎會被如此這兵分三路的小小伎倆所蒙蔽。 三路追兵,一路未歸,這李孝恭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其中緣由,為防萬一,才恢復神智,令其速速歸去。 闞棱被殺,本來就是錯假冤案,隻是李績和李靖二人心知肚明,不願出手而已。哪李孝恭雖知是冤案,也是將錯就錯,斬草除根定是他一意孤行之舉。 大唐初定,這李孝恭居功至偉,哪搖擺不定的糊塗李淵怎會高枕無憂,如今事態果然如史書記載一般無二。李靖北調,就是哪李孝恭倍受猜忌的開始。擁有大唐半壁兵馬,任誰也是徹夜難眠。 雲舒此舉就是怕哪李孝恭孤注一擲,鋌而走險,所以才遣散眾人,自己與雲清目標小,隱入洛陽也就輕而易舉。 至於單獨留下胡大錘,是因胡大錘生性魯莽,怕半路生事,而誤了哪一眾兄弟的性命。再者聽聞雲清講,胡大錘祖上世代依打鐵為生,留下他是大有文章。 且不說哪兩路人馬生死如何,咱先說雲舒。 眼下為今之計便是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求生計,有身份。 雲舒熟知,正德八年,內憂外患,東突厥,西突厥各生異心,吐穀渾,黨項人屢屢叩邊,內部盜賊四起,殺人劫掠,如此境況下,洛陽周遭縣城中,趁流民橫行,大送金錢,給這些生死兄弟謀一個戶籍文碟,改頭換麵,以謀生計。 這日艷陽高照,雲舒與雲清二人出的穀來,沿著小溪西邊一路南去。站在高領之上便能看見遠處的黃河,這幾日來,雲舒二人走便了山穀裡的上上下下,熟悉了個通透。 雲舒見這王屋山南麓之地,地勢平坦,一望無垠,東西走向有百裡的平坦沃土,隻是少有人煙,荒草叢生,浪費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二人沿著山腳樹林小路,走走停停,畢竟有這些山林樹木遮掩身影,不至於被人發覺,戴罪之身,還是少生禍端為妙。 前方不遠處便被一條大河擋住了去路,這條大河甚是寬闊,南北走向,直入黃河。好似將這王屋山分作東西兩半一樣。 雲舒此刻也已是勞累過度,二人便坐在密林中歇息起來,雲舒扭頭看向雲清,人家跟個沒事人一樣,臉不紅,氣不喘。雲舒隻得搖頭,自嘆不如也啊! 河水雖然寬闊,卻是流淌的不是很快,雲舒正望著這河水發呆,突然聞聽雲清急切的道:“哥,你看,河裡那是什麼,是不是一個人?” 雲舒隨即順著雲清的手指望去,果然是一個人影在河水中起起伏伏,仔細端詳一番,雲舒驚呼道:“兄弟,哪人似是在舉手呼救,快快,快去救人啊!” 雲清早就順著河水跑了過去,身後傳來雲舒詫異地問道:“清弟,你會水嗎?” “小意思了!”雲清已奔出去了十幾丈遠。 雲舒先是四處張望一會兒,憑借自己多年的從軍經驗,周圍幾裡沒有窺視之人,這才也奔前方而去。 隻見此時的雲清已經一個猛子紮入河中,起起伏伏的便奔向哪個人。 雲清在河水中一把將那人後脖領抓住,倒提著順著流水慢慢向岸邊靠近。 待到岸邊時,雲舒才喘著氣粗氣趕到。 二人七手八腳的將落水之人拖拽到岸邊草地之前,見此人早個老者,花白的頭發濕漉漉的滴著水珠,甚是狼狽,雲清將老者扶坐起來,一個勁的捶打其後背。 好大一會兒,老者哇哇吐出幾口水來,悠悠呼出一口氣來,總算有了生機。 二人相繼大喜,老者緩緩睜開雙眼,老眼昏花中顯得很是疲憊,又慢慢轉動眼珠,瞄了一眼旁邊的雲清,一絲感激的苦笑飄過老臉。 微弱的道:“多謝了,兩位小哥!” 雲舒一聽,此人一口河東口音,與自己這些山東口音差不多,隻是有些細微的區別。 “無妨,無妨,老人家是與我們巧遇而已!”雲清答道。 雲舒見這老者五十左右,一身粗布麻衣,補丁加身,體形瘦弱,腳上的鞋子也被水流沖走,不知所蹤。倒是纏繞在脖頸之上哪個褡褳看的緊,如今這般模樣還是死死抓住不放,雲舒心頭一陣好笑,老頭是怕我倆是歹人,搶了他的東西吧? 雲舒二人將老者攙扶著到了一處朝陽之處,畢竟天氣已經入秋,老頭又是經過一番河水浸泡,乾瘦身軀到現在還在抖動個不停,雲清讓老者脫去外衣,將自身的粗衣帔在老者身上,感激的老者眼圈泛紅,連連道謝。 “老伯,這河水如此湍急,你老怎會落水?” 此刻的老者也緩過勁來了,身體倒是小事,主要是驚嚇過度而已。緊了緊外衣嘆息一聲道:“兩位小哥有所不知,此事說來話長,老漢我就是這大峪河西邊山坳王屋村的人,我們哪王屋村啊,北依王屋山,南臨滔滔黃河,東邊又有這大峪河阻隔,故很少很少有人走出這十裡八鄉的。 老漢我被村裡的父老推舉為裡正,這不眼看中秋將至,村裡很快就要斷了粗鹽,家家戶戶湊了幾十錢,委托老漢我到東鎮買鹽。” 老漢一指西邊大河,有些忌憚的又道:“這大峪河,就在哪個丘陵之後。”說罷揚手一指河西邊哪個高陵。 “高陵的後麵河道寬闊了許多,所以水流倒是不是很急,曾經有我們的先人在河水中投擲了很多大石頭,踩著水中石塊便能渡過這大峪河,誰知今日,老漢我一腳踩空,跌落水中,便被沖流到了這裡,多虧了你們搭救性命,老漢無以為報,隻好將這些錢財送給兩位小哥,算作報答了。” 說著老者將旁邊地上的褡褳就抓在了手中,顫抖著,撫摸著,戀戀不舍的遞向了雲清麵前。 雲清看了一眼蹲坐在旁邊的雲舒,雲舒微微搖了搖頭,雲清看的真切。 笑著沖老漢道:“老伯,舉手之勞而已,不必記在心上,更不能要你的錢,你收好就是啦!”說罷便將身子躲了躲。 老漢一臉愧疚,苦澀的低頭道:“真真的好人啊,這荒山野嶺的不知二位恩人如何稱呼?小老兒回村後也好跟村裡老少說道說道,立長生牌位供奉。” 雲清聽老漢問及姓氏,頓時傻了眼,眼神慌張的看向雲舒。 雲舒知道如果再不說話恐怕會尷尬至極。便接話道:“老人家大可不必如此,我等皆是逃難之人,巧遇而已!” “逃難!”老漢一臉茫然的看著雲舒。 雲舒頓時放了心,看來老漢久居山坳,消息閉塞,不知突厥犯邊之事,如此甚好也便搪塞。 “老伯有所不知,幾月前,突厥又犯我大唐,我們原本是山東人氏,前幾年鬧兵宰,不得已逃難到太行山中躲避災禍,誰知好景不長,如今突厥又來,見人就殺,見女人就搶,無奈之下,我們這些青壯才逃到濟源地界。” 老漢聞聽,一臉駭然,一拍大腿痛恨道:“這些天煞的番狗,喪盡天良,豬狗不如。” 老漢沉默片刻又道:“要說這避難啊!我們這裡也是如此,前幾年兵荒馬亂,我們這些莊戶人才躲避到哪山坳中,來了兵匪就躲避到後麵大山之中,也能僥幸躲過一劫,否則哪裡會有這王屋村啊!” 雲舒聞聽,心頭就是一陣,要知道,這大唐對人丁管理甚是嚴格,禁止人丁四處遊蕩,按年份算來,哪些朝廷酸儒們製定的均田製和幕徭製恐怕早已施行,雲舒本來就為自己這些生死兄弟的戶籍身份而發愁,當老漢說他是王屋村裡正時,心頭就略過一絲驚喜。如今北地戰事又起,正是入籍的絕佳機會。 就是不知這老漢能否願意給出一分力了! 坐在地上雙手盤膝的雲清此刻也好似領會了雲舒的用意,便沖老漢可憐兮兮的訴苦道:“不瞞老伯,我們家,房子被番狗給燒了,糧食被搶了個精光,爹娘也死了,我們家就剩了我們兄弟二人了,如今流落至此,沒有籍戶,哥咱們倆隻有賣身為奴啦!”說著雲清還眼圈泛紅了。 小戲精表演的還挺到位,雲舒心中一陣腹誹。 老漢聞聽愕然,隨即便開口笑道:“哎呀,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我看你們兄弟二人忠厚純善,又是老漢我的救命恩人,你們看這樣可好?” 兄弟二人聞聽有門兒,眼神急切中帶著幾分哀怨的看著老頭。 “今年開春時,我們王屋村老趙家走水,煙火沖天,被人告知到濟源縣衙,縣太爺派衙役來此查探才發現了我們這裡還有一個村子。 於是太爺派人傳話,讓我這個裡正速速騰錄戶籍手實,上報縣衙,老漢便與村民商議,村中鄉親不願入籍,本來我們王屋村就是些避難之人,依附於王屋山下,開荒種地,勉強充饑不至於餓死人罷了,如若入了籍,就要賦徭役,交戶稅,不是雪上加霜嗎?所以一直拖之未決。 所以老漢就想,假若二位小哥無有去處,不如入我王屋村安家落戶,假如官府來催,入了籍就也算有了一個家,不知二位小哥意下如何啊?” 二人聞聽,心頭大喜,雲清早就沖老漢作揖拜去,雲舒也有模有樣的跟著做了一個拱手揖。 老漢連連擺手大呼不可不可,些許小事而已。 雲舒見心意已了,便沖雲清道:“清弟,老伯不是要去東鎮采買粗鹽嗎,你腿腳快,就跑一趟腿吧,我與老伯在此等候,順便再查看一下過河的路徑如何?” 雲清麵露喜色,笑道:“好的哥。”說罷人已經起身而去。 老漢被眼前一幕驚的有些手足無措,過了許久才一拍大腿道:“小哥,錢,忘了帶錢!” 雲舒笑著沖老漢道:“老伯勿憂,我弟弟身上有些錢財,買十幾斤粗鹽倒是夠,等他回來再說也無妨,老伯,您的衣服也乾的差不多了,不如咱們就去山嶺後看看哪過河的去處可好?” 老漢無奈的苦笑一下,說道:“哎,你們都是些好孩子啊,前幾年要不是兵荒馬亂,我的孩子也不至於餓死,也該有你們這般年紀大了。” 雲舒看著老漢提及舊事,滿麵憂傷,眼中沁淚,心中也有絲絲的無奈和惋惜。 一老一少二人繞到山嶺之後,雲舒眼前一亮,此處河水果然平緩,乃是在此地沖刷成一個偌大的湖泊一樣,出口處由於天然沙石淤積,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過水堤壩一樣,堤壩上偶有幾塊石頭露出,看來老漢就是從此處過河的。 雲舒四處張望了一下,,便跑到山坡上,折了一條約有七尺長的木棍,去掉枝椏,沖老漢道:“老伯,以後您過河啊,就先用這木棍試探一下,這樣一來是探路,二來還能當做拐棍,支撐住自己,不至於在水流中站立不穩。” 老漢聞聽一笑搖頭道:“哎呀,老漢我活了一輩子了,如此簡單省事的辦法,老漢我怎麼忘記了,真真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 雲舒笑而不語。 直至太陽西斜,坐在山坡上的雲舒聞聽一陣“吱吱”鳥叫聲響,雲舒會心一笑,知道是雲清歸來,便站起身來,搖晃了幾下手中木棍,不一會兒,見雲清肩頭上搭著兩個包裹興沖沖便來至眼前。 雲舒看到雲清俊麵之上掛著汗珠,心痛的趕緊幫忙取下包裹,讓其坐下休息一下,疼惜的撫摸著雲清的肩頭,不知如何開口。 雲清聰慧,沖雲舒小臉一揚,解釋道:“哥,這點路程,小意思。” 雲舒抿了抿嘴,輕聲問道:“東鎮上情形如何,流民多否?” 雲清咽了一口唾沫,開口道:“聽聞店鋪的夥計說,近來流民少了很多,說是這孟州地界,連年戰亂,人口驟減,官府正好收納流民,開荒種田,充盈義倉。” 慢慢走來的老漢聞聽接話道:“可不是,我們這裡莊戶,走了走,逃得逃,死的死,散的散,十戶不存一戶,總算官府辦了件好事啊!” 雲清歇息片刻後,三人便折枝攜手渡過大峪河,說說笑笑一路西去。 擦黑時分,三人繞過一處山腳,見三麵環山之中懷抱著一個村落,零零散散,高高低低的茅草屋,泥巴墻,籬笆院,有五六十戶之多。 雲舒與老漢閑談時知曉老漢姓陸,也不知是姓魯,叫陸有家。 陸老漢伸手一指村子前麵的第二戶,院子頗大的便是他家,家中隻有婦人和一個女兒,兒子早喪。 進入院子,老漢早就叫嚷著家裡的,出門見客,片刻便見一四十左右,滿臉昏黃褶皺的婦人出來,手上還有些黃黃的麵泥,一身補丁中衫垂至膝蓋,腳上麻鞋也摞著幾個補丁。 婦人身後,跟著一個小女孩,頭頂上的兩隻小犄角七歪八扭,小臉倒是有些白凈,嘴角上還掛著一些黃色的東西,有十一二歲的模樣,一臉驚恐的看著雲舒二人,當看到自己的爹爹時,臉上多了一些喜色,緊緊的拽著娘親的衣角,有些扭捏羞澀。 “家裡的,俺跟你說,今日外出買鹽,差點去了陰曹地府,要不是這兩位小哥將我這把老骨頭從大峪河裡撈出來,你們娘倆可就見不著我了,快快來見過恩人!” 陸老漢又沖小姑娘招了招手道:“小玉,快來給這兩個哥哥行大禮,快快!” 婦人聞聽,喜憂參半,趕緊用破舊中衫擦了擦手,正欲下拜,雲清趕緊向前,虛空招手道:“萬萬不可,我們落難兄弟隻是舉手之勞,當不得如此大禮,使不得使不得!” 最後幾人推開讓去,總算是受了婦人大禮,俗話說禮數不可廢,雖然是莊戶人家,但也懂得禮義廉恥。 雲舒也算見識了這個時代的民風淳樸,忠厚持家。 周圍鄰居聞聽此院鬧哄哄,三三兩兩的進院看洋景,得知事情經過後,也是沖雲舒二人連連作揖。 陸老漢見此刻正好,便將買回來的粗鹽,分發到各家的手中,看著眾人手捧著粗鹽塊興奮的如獲至寶般離去,雲舒心頭一陣酸楚,感嘆一聲這大唐的貧苦百姓日子過的如此艱難。 遠去幾十裡,提著性命去買點粗鹽,雲舒看到哪些粗如黃土塊的鹽巴,擱在後世就是垃圾貨,給牲口喂水都嫌臟,又怎麼的能入口下肚。 家中來客,免不得一陣忙碌,雲舒早就將一切看在眼中,心頭卻是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貧瘠的三口之家,突然闖進兩張嘴,為了吃食可謂是傷透腦筋,陸老漢進進出出了三四趟,想必是去東家借碗糙米,去西家借半塊鹹菜。 總算到了吃飯時候,陸老漢在茅草屋的算作是正屋吧,擺放的是一張斷了一條腿的木桌,坐的是一塊一麵用斧頭砍的有些平麵的粗木頭。 陸老漢一臉慚愧的苦笑著招呼雲舒二人坐下,卻不見婦人和小姑娘的身影,雲舒旋即明白,這個年代,女人上不得廳堂。 隻見桌上,三碗清水,六個麵餅,半碗鹹菜,一碗好像是醃製的黃瓜,兩片手心大小黑糊糊的肉乾。 這便是雲舒來到初唐後所參加的第一頓宴席,對於這個家庭來說可能是所能置辦的饕餮盛宴。 陸老漢的盛情,雲舒沒有推卻,其實雲舒心裡清楚,雲清去東鎮買鹽時,帶回來的是兩個包裹,一個是鹽,另外一個肯定是吃食。 鹽分了,另外一個包裹肯定是陸老漢不便隨便打開,所以飯桌上就沒有看見哪些吃食。 雲清愣了一愣,見雲舒沒開口,便也不語,在陸老漢的盛情下也跟著雲舒一樣,抓起來一個麵餅就吃了起來。 雲舒撕咬著麵餅,晦澀難咽,而且好像是有些牙磣,甚是難受,低頭瞅了一眼,見這麵餅中還夾雜著幾片青葉和稻糠。 雲舒無語,雖然好奇哪些是什麼東西,但也不能開口詢問,艱難的和著水吃了一個麵餅,將最後一口,鼓起勇氣,默念禱告著咽下,總感覺是眼珠子好似要突出來的樣子的用力。 突然,雲舒愣住了,隻見對麵的門框邊,哪個叫小玉的小女孩,一個勁的舔著緋紅的嘴唇,好似在吞咽著什麼好吃的。 雲舒不忍直視,仰頭望天,緊閉雙目,再次睜開眼,看著小姑娘招了招手。 扭頭一試眼角濕潤沖雲清道:“清弟。” 雲清呆愣片刻,隨即便明白了雲舒之意,將哪個還好端端放在門口邊的麻布袋拿了進來,從中一樣一樣的將吃食擺放在瘸腿的木桌上。 陸老漢和小玉頓時好像傻了一般,看著桌上的白米飯團,還有透著誘惑的肉乾,嘴角吧嗒吧嗒的滴下來滴滴的白盈盈的液體。 雲舒拿起一塊肉乾,將其塞進小姑娘的手中,小玉羞澀的雙手緊捏著便跑到了陸老漢背後。 陸老漢一臉慚愧,不知如何是好,老臉又紅又紫就是不斷的搓著粗糙的手掌。 雲舒又沖雲清遞了一個眼色,看向側房,雲清當然理會,又送了一個白米團餅和一塊肉乾與那婦人。 感動的陸老漢涕淚橫流,不時的擦拭眼角。 山中沒有油燈,抹黑談了許久,雲舒,雲清,陸老漢三人才安歇。 兄弟二人便在旁邊的耳房中臨時搭建的草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辰時,雲舒與陸老漢推辭說是掛念濟源城外的同族父老,便告辭而去。 回歸山洞,雲舒與雲清徹夜未眠,雲舒腦海中興奮不已。 原因皆是因那王屋村而起。聽聞陸老漢講,王屋村總共隻有二百零三人,村中青壯隻有二三十個,其餘皆是些鰥寡孤幼,還有十幾戶絕戶人家,就是隻有空屋沒了人丁。 難怪哪些村民不願入籍,老幼無力,開墾的哪點薄田,溫飽都是難事,哪裡還有餘錢上交官府賦稅。 雲舒暗自盤算,這王屋村倒是一個絕佳的謀生去處,南有黃河天塹,東有大峪河阻隔外界,北靠王屋山脈,西去百裡便是黃河口風陵渡口。 如此這般我們這些亡命天涯的苦難之人,皆可悉數充實到王屋村中,充壯勞力,如此便有了起身之所,想那官府有了充實國庫之金錢,倒是樂見其成,入籍便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昨夜與陸老漢便有所計較,陸老漢倒是驚喜不已,有了勞力入村,可保民,可開荒,況且雲舒答應,村中一切賦稅徭役皆有雲舒的一眾族人代為繳納,如此美哉之事天下難尋。 雲舒腦中記憶,唐初的戶籍登記是在每年正月至清明節前有裡正,也就是後世村長登記造冊,呈送官府備案,縣衙委派差役核查,名曰貌正,就是核查相貌,年齡是否有誤。 此舉雖然看似嚴苛,實則是走馬觀花,官府看中的是分發的田地每畝兩升的稅賦,還有兵役,勞役,哪些倒是可以用多一點的娟帛和銅錢替代。 至於土地,這王屋村南去黃河邊有二三十裡的荒田灘塗,有萬畝之多,盡管耕種即可,本來就是無主之地,開墾了還可納入官府官田之列,縣衙更是樂意之至。 眼下距離明春入籍還有四個多月,但願自己哪些生死兄弟能夠平安歸來,可知這大唐地界沒有官府的官憑路引,寸步難行,但願兄弟眼光放亮,白天睡覺,夜晚行路,躲避追查。 可是接下來的這些時日也不能遊手好閑,無所事事,雖然還有三塊金餅,生活無虞,可也不是長遠之計。 雲舒腦中想到了洛陽城,這洛陽在黃河南岸,達官顯貴居此甚多,相對富庶,何不學學先輩穿越者的釀酒之法,快速來些金錢。記得爺爺曾經說過,自己曾祖家曾經開過燒酒鍋,燒酒之法腦海中還依稀記得。 濟源縣東鎮上留有糧鋪,不如買來幾鬥米,再采買些鍋碗瓢盆,試著釀造一番試試。 翌日,起個大早,雲舒便讓雲清帶著一個金餅,翻山越嶺到濟源縣城,兌換銅錢,然後交待了一番需要購買的東西,還不忘叮囑一番注意周遭人群,機警戒備,拿不了可以次日再去采買。必要是不要貪戀財物,逃命要緊等等話語。 雲清在越州城時就是見多識廣,當然理會其中輕重,便答應著帶著憨厚的胡大錘去了。 待二人去了,雲舒不覺得搖頭苦笑,心想還是這個年代的仆人聽話,讓乾什麼就乾什麼,也不多嘴多舌,哪裡像後世哪些嬌生慣養的富家郎,懶的跟肥豬一般不說,還叛逆不服管教。 雲舒也沒得清閑,而是記起那日陸老漢落水的哪個天然匯集而成的湖泊,小心翼翼的出穀,來至哪個湖泊旁,渡過河去,順著西岸越過一道山梁,倒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一處絕佳位置,此地土質斷層,罕有人至。 一處天然裂開的巨大土縫,塌陷出了五六個洞穴,被樹木遮擋的風雨不透,要不是雲舒一個失神滑落到此處,還真的難以發現。 雲舒大喜,前麵山梁東側乃是一絕佳的瞭望哨處,東看湖泊一覽無餘,西北望便可至這狹縫示警。 雲舒麵帶喜色的回轉山穀,突見山根處有幾顆吐著紫色穗子的節桿狀草,狂喜不已,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也。 此乃辣草,又叫山茱萸,乃是酒引的上好之物,此草富含鞣酸,增添米酒的香辣美感。 天黑時分,二人總算歸來,天生蠻力的胡大錘累的氣喘籲籲,也不怪他,數他扛的最多,五鬥米,兩個腰粗的瓦罐,腰上還係著五六個一升左右大小的黑壇,走起路來叮當作響,這黑炭頭倒是心思不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用一根麻繩挽了一個扣,分開來圍在腰上,看的雲舒忍俊不止,這讓雲舒想到了在部隊拉練時腰上懸掛的手雷一樣。 雲清倒是省勁了不少,背著錢袋,又塞滿了肉乾,左右手中提著兩個跟胡大錘腰間係著的黑壇,隻是裡麵是裝滿了東鎮上最好的美酒。 這個古靈精怪的雲清,前麵一路小跑,不時的揚了揚手中的酒壇,饞的胡大錘一個勁的吹胡子瞪眼,一路攆個不停,這不剛進山洞,就將雲清手中一隻黑壇搶了去。 此刻正目光殷切的看著雲舒,好似沒有雲舒的點頭應允,要命也不敢打開牛飲一般。 雲舒好笑的點頭示意,胡大錘一咧大嘴叉子,露出滿口黃牙,憨態可掬。 雲舒不理他,附身打開米袋,伸手抓了一把,湊到火把跟前,頓時失望至極。 原來這個時代的大米,也確實是大米,隻是顆粒瘦小的可憐,而且有近一半都還包裹著稻殼,雲舒伸手向雲清示意,攤了攤手中糠米。 此刻卻是把雲清弄糊塗了,抬眼撒嘛了一下四周,湊至雲舒耳邊輕語道:“怎麼了哥?” “這是米?你確定?” 雲清一臉決然的鄭重點頭。還一臉傲然的低語道:“這是精米,不過是價錢最低的精米。” 雲舒恍然撇嘴點頭。 真的難怪啊,這個朝代沒有脫粒機,普通百姓能夠吃的上此米也是做夢都能笑醒。 真正的白米飯,乃是達官顯貴,豪門貴族所能享用,是下人手工挑選,撚去稻殼實為不易,普通百姓也就能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