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戰場的勝敗清晰可辨,梅塞尼亞人的城墻不但化作一片廢墟,裡頭還埋葬著成山的屍首。 冰雪覆蓋其上,而剩下的活著的人,就丟下盾牌逃入還能支撐的坑洞。 伊特霍姆堡厚厚的城墻被火藥轟然炸成碎片,傷病營裡頭排滿了床榻。 此時斯巴達上午的進攻已經結束,他們留下了空窗期,更希望梅塞尼亞舉手投降。 他們的首領呢?皮格馬利翁躺在營地裡頭的單獨隔間裡,心靈與身體經受雙重折磨。 突然有倩倩身影推門而入,一抹天光從縫中照入鬥室。 “大祭司,你這屋子血味真重啊。” “是你……撒旦。” 她點燃了屋內的蠟燭,兜帽下的各式咒文顯露在外。 “沒有我幫忙的感覺如何,靠你穿越來的那些騎士團兄弟?”她捂嘴嗤嗤笑著。 “他們是信仰堅定的基督戰士,是厄琉息斯教團在未來的兄弟。” “憑借信仰對付惡魔?哈哈哈,你怎麼不說螞蟻有信念與大象角力?” 撒旦丟來潔白的手帕,讓大祭司擦拭嘴角的血,一陣咳嗽傳來痙攣般的劇痛。 看來皮格馬利翁的時間不多了,而撒旦正要趁人之危,拿取他的靈魂。 可他並不害怕這位惡魔,欠起蠟枯燈盡的瘦弱身子,眼神洞若觀火。 “惡魔……你本可奪我魂魄,在我記憶裡找尋線索。” 撒旦其實本有此想,可奈何到現在皮格馬利翁仍然意誌堅定。 奪魂要求凡人情緒崩潰,信仰坍塌之時,可哪知他臨死卻更加虔誠。 她明眸一轉,於是對折裙角,在桃心木椅子上翹起腿坐著,若有所思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皮格馬利翁,聽到屋外烏鶇鳥的叫聲了嗎?我在猶大地的時候常常聽到。” 這話暗藏著撒旦的說法,隻要接受了她的契約,就能保全性命。 “厄琉息斯的職責就是保護所羅門王之戒,即便是付出生命。” “你們這些紫胡子,和未來的聖殿騎士一樣無趣。” 她拍拍身子上的土起身,轉身要離開之時,有了個歪點子: “皮格馬利翁哥哥。” “伽拉忒亞?”他忍不住驚訝道,轉念間清醒過來,這不過是撒旦的詭計。 伽拉忒亞,那泰耶阿領主的女兒就是因情所困情緒崩潰之時,被撒旦奪了魂魄。 而皮格馬利翁為了保全她的性命,隻好將魂魄轉移至象牙雕像之內。 “不知是誰動用了第六盞燈(蠕蟲術),把我這副身軀的靈魂安全轉移在象牙裡,厄琉息斯明明不讓你們隨便動用秘法。” “阿裡斯德莫斯有曾有恩於我,他撫養年幼的我長大;我也未曾料想一直視作妹妹的伽拉忒亞會愛上我。” 之後,他斷然離開領主的廳堂,不辭而別,躲入厄琉息斯的墓穴之中 伽拉忒亞為了找到他與撒旦簽訂了契約——她帶女孩與皮格馬利翁相見,而代價則是她的靈魂。 “沒想到她會天真地相信你,若是我當初把自己的情愫告訴她……” “哦小祭司,你的行為多麼高尚!真令人感動!”她轉身又沖到皮格馬利翁身前。 嘴唇貼得很近,這下他叫血痂堵住的鼻孔,也能聞到那濃重的橘子香水味。 她下發蜷曲,碧眼如愛琴海夏日的波濤,女孩將雙手托到他肩頭。 “不!伽拉忒亞不喜歡香水,你不是她。” “呦,惡魔身上的香氣可不是橘子,而是伊甸園裡生命之樹果實的香氣。嘻嘻。”她笑道, “伊甸園有兩棵神樹,生命之樹和善惡之樹,可你那老祖宗偏要吃後麵那一棵。” 撒旦單單覺得他有趣,特別是這些臨死之人,她最喜歡付諸一番捉弄。 “所羅門王說過,是一條蛇,勾引了夏娃……” “嘻嘻,沒錯,就是我!我賜予了人類的智慧,讓你們明辨是非,你們卻還信那蠢上帝。” “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撒旦……”皮格馬利翁已經有些氣虛,雙腿沒了感覺。 說到這裡撒旦愣了一下,但很快找到了她的答案: “我要王位。” 而皮格馬利翁用最後的力氣抓住了她的手,以呢喃般的聲響噓弄而言: “你曾是禦座前的最驕傲的大天使,可如今你卻被復仇吞噬了一切。” “凡人不配評價惡魔,皮格馬利翁,到了你睡覺的時候了。”撒旦甩開了這聖徒的手。 掏出懷裡的一枚蘋果放在桌子上,犯著樂子恥笑凡人: “聞到這枚果實的橘子香氣了嗎?” “生命之果……” “我還真有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喜歡你。你是第一個對我不動心的男人,這顆果子我就白送給你了。” 吃掉這枚生命之樹結下的碩果,能夠治愈所有的傷口,永世不會老去。 祭司看出了撒旦內心中的征服欲,她想要任何事物對她服軟。 撒旦能付出一切代價,讓比她強的人與神跪倒在她麵前。 皮格馬利翁掛著笑容,把蘋果推下了桌子,“哐當”一聲跌入了地麵。 “惡魔,永生對我來說有什麼用呢?” “財富、名譽、知識,想要的一切都會慢慢實現。” “難道我今天活著,能改變梅塞尼亞的陷落,向敵人的孩子施以極刑、用以復仇嗎?” “你的問題太多了……”撒旦吐吐舌頭,“趕快死去吧皮格馬利翁,等你輪回轉世,我再勾引你。” 想不到這祭司一陣爽朗的笑聲,漸漸式弱到消失,他閉上眼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卻是: “撒旦,你是唯一一個在死前來看望我的人,感謝你。” 說完這話,撒旦便感受不到這祭司的氣息,命已完全絕斷。 她向前幾步撿起地上的生命之果,有些悲傷地自己咀嚼著,對屍首承諾: “我會幫你轉告伽拉忒亞,告訴她你有多愛她。睡吧,我情人的轉世。” 兩粒不甘的小珍珠從眼角流落下來,即便她奪取了皮格馬利翁此生的愛戀,但這虔誠的靈魂卻不能再愛她任何一次了。 她把咬了一口的蘋果放在了皮格馬利翁手上,闔上門展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