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村,是牧氏遺族的老宅,牧氏存世的象征,大帥夫人隱居之地。 十餘年的潛隱,夫人整合了牧氏遺族,漸有復興之跡象。 雍城十鎮,衛帥居雍城握四鎮,國主控六鎮,實力大致相當,隱有監視、掣肘之意,一番傷筋動骨後,國主的觸角伸到邊關。 不是不欲斬草除根,而是不能。 牧虎直搗北狄大都,其功赫赫、彪炳青史。 想動手?先考慮後果。 牧氏遺族臥薪嘗膽、眾誌成城,以牧村為基,招撫流民漸次拓展,十餘年的光蔭,得民百萬、擁軍十萬,成為“編外”的第十一鎮! 牧村距雍城百餘裡,是勁旅疾馳一個時辰的路程,是國主欽定的幽禁之地,交由衛帥就近監管,什麼時候下手?誰都想趕緊地! 牧虎是南國的曠世英雄,又是死得不明不白,早令天下群情激憤、輿情沸沸,想滅了英雄的遺屬?便是國主,也要下臺謝罪! 衛帥走上了不歸路,斬草除根的事不會猶豫。 然而,其麾下的首領、頭目,哪一個沒受過大帥的恩惠? 除非,衛帥親率一隊精銳、親兵,將牧村夷為平地! 國主也如是想的,衛帥成了替罪的羔羊,正好烹之。 第九年,夫人盤下城北的一片地皮,將之打造成第二個牧村! 至此,牧氏遺族不再任人宰割,擁有了自保之力。 憑衛帥的實力,不能同時攻打牧村、如意賭坊。 屆時,分散四野的牧氏遊騎蟻聚成一個個突擊戰隊,分襲雍城的關鍵節點,令其首尾不能相顧,憑衛帥的人品,眾叛親離是必然。 牧村、如意賭坊互為犄角、相互呼應,任誰也不能驟克之。 牧村是幽禁之地,又是雍國公的私地,誰也不能來去自如。 有客登門,百餘人的儀仗,花車駿馬、人物軒昂,一少女輕唱: “雍城留守使衛城之夫人、一品誥命嫻,登門拜見誥命夫人!” 嫻,衛氏嫻,衛城之正妻,牧虎的嫂子,夫人的妯娌。 “大門開著,請!”不鹹不淡,沒有見了親戚的熱情。 進了大院,丫頭、仆役的眼睛冒火,惡狠狠地盯住不受歡迎的人。 盛妝女人笑吟吟,是發自內心的笑。 恨我有用?來咬我? 儀仗散了,自有婆子安排去處,留下一個丫環伺候。 夫人眉目如畫,一襲素服,淡妝,年四十餘,江南的大家閨秀。 夫人閨名素素,正式場合是牧氏素素,家裡人尊稱素夫人。 “嫻夫人操持偌大的家業,怎有閑來荒野逸情?” 人比人,是氣死人,以前的嫻夫人要矮一截。 嫻夫人進門較早,場麵一般般,牧衛不是什麼出色人物。 而牧虎則不同,他是牧氏的天驕,而且,還是新生代扛鼎人物,二十才出頭,竟榮任槐蔭郡尉,成為槐蔭城的最高軍事長官。 牧虎迎娶素夫人的排場,竟比國主嫁公主還要熱鬧,官紳如織、名流如鯽,便是國主、朝中權貴也要降尊遣使道賀,足見尊榮。 嫻夫人自謂名門出身,要不然,也不配嫁給牧虎的長兄。 然見了牧虎迎娶素夫人的排場,嫻夫人自愧不如。 牧氏精英眾多,牧衛難有出色表現,一直充任小頭目,再難升遷。 但是,牧衛有一能,是一騎絕塵,任誰也比不上。 納妾、造人! 迎娶了嫻夫人,每一年,牧衛至少納一妾,新添一牧氏子嗣。 直到牧虎出鎮雍城,事情才有了轉機。 因念親情,牧虎視牧衛為心腹、柱石,刻意提拔照顧,直升到雍城總兵兼副留守使、中軍總管,集軍權、及榮耀於一身,一時無雙。 然而,牧衛的惡習不改,仍舊年年納妾,年年添丁,眼下,雍城留守使衙門裡,除一正妻居正院,還有三百餘小妾獨處的別處。 而牧衛的子嗣,達到驚人的五百餘,還不算孫子、外孫子。 康都有戲言,雍城的衛城大帥,成年子孫都足以組建親兵隊。 嫻夫人瞟了瞟風韻尤存的素夫人,頓生嫉妒之心。 嫻夫人不得嫻,睡覺也要睜一隻眼,眼角掃過一堆堆騷狐貍。 而素夫人不動聲色,竟將一乾餘孽整合成精銳之師,又成了氣候。 哼哼,縱有通天徹地的手段,又徒喚奈何,你能與天鬥? 想到暢快處,嫻夫人又笑了。 “喜事,天大的喜事,人在家中坐,福從天上來!” 素夫人也笑了,眼裡隱了淡淡的不屑。 唬誰呢,若你能斷禍福,三百餘小妾早死了一千遍。 衛城靠牧虎發跡,又將兄弟的人頭獻與國主,才保住了眼下的榮華富貴,然而,被國主猜忌、被同僚忌憚,又有北狄虎視眈眈? 衛城的日子並不好過,稍不留神、一點踩虛,將陷萬劫不復之境。 嫻夫人為保正妻的位置,時時與三百餘小狐貍鬥法。 哪有時間、精力、意願理會牧村的事? 唯一的解釋,是衛城派嫻夫人來的,有要緊事處理。 早是解不開的血仇,妯娌不再貼心,僅維持虛假的“體麵”! 國主是惡主,北狄勢大,兄弟不齊心,側榻六鎮虎視耽耽,衛城拿他們無奈,唯一能做的,是怎樣構陷牧氏遺族,以媚主子之心。 素夫人哀傷,兄弟鬩墻、手足反目,實為人生之大不幸,衛城踏出了第一步,再不能回頭,自己不死、牧羊不滅,衛城不會罷手。 又嘆,衛城的能力有限、器度有限,除了下作,再無出色之處。 牧氏遺族成了氣候,再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憑雍城之力拿不下牧村,更滅不了牧氏遺族,算計有用? 衛城視牧村為眼中釘、肉中刺,以前有國主壓著,是不敢,而眼下,牧氏遺族成了氣候,想下手?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風險太大! 素夫人心思疾轉,結合南國、北狄的蛛絲馬跡,有了判斷。 衛城不是真正的軍漢,更像一方土紳、家大業大的豪門,不會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更不會為人火中取栗,作嫁衣裳。 除非是國主有了想法,北狄的阿骨打給了暗示,且對衛城有好處。 是慕容悠悠? 素夫人失笑,太荒謬了。 一介身份特殊的小女子,能掀起多大的浪? 沒有期望的效果,嫻夫人沮喪,喃喃道: “知道北狄的悠悠貴女?她瞧上羊哥兒了!” 素夫人一呆,一口熱茶差點噴出來,那跟哪的事? “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犬子不是高大威猛的壯漢,又不是權貴豪門的貴胄公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悠悠貴女乃天女之姿,哪會看上犬子?” 事不關已則明,關心則亂,素夫人驟聽荒謬的傳聞,頓失方寸。 更何況,牧羊才十二歲,誰會瞧上牧氏遺族的廢公爺? 眼珠轉了轉,素夫人推托道: “夫人,與其聽外間胡言,何不為自己謀劃?” 嫻夫人心思活絡,不是沒想過,而是衛城有更深層次的打算。 察顏觀色,素夫人坐定了衛城是知情人,更是鐵了心想坑人。 “你有五子,最大三十五歲,最小十九歲,娶悠悠者,王北狄!” 素夫人對北狄情報上了心,對轟動北狄的大事件不會陌生,更妙的是,正主還賴在如意賭坊,一點沒有走的意思,著實令人頭疼。 躁動的心,又雙被撩了一回,嫻夫人不是未經人事的雛,對時局、權謀不生疏,衛城交代的時候,她就反詰過,憑什麼不便宜自家人? 衛城何許人物,豈會輕易泄了機密? 先是搪塞,繼而恫嚇,慕容悠悠肯定、一定、決定要嫁給牧羊! 嗅到陰謀的味道,嫻夫人熄了貪念。 素夫人再次攛掇?嫻夫人微感遺憾,不敢真陷進去。 “莫說羊哥兒才十二歲,便是正喝著奶,也要娶慕容悠悠!” 素夫人氣定神閑,嫻夫人知她心機深沉,喜怒不顯於顏色,又道: “恭喜了!羊哥兒十二,貴女十五,女大三,抱金磚,哈哈哈!” 嫻夫人的目的達成,悠悠離去。 後果?管老娘屁事,誰死誰活,與我有毛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