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緝捕界的巔峰,吳拱叢是資深的“政客”,政治嗅覺敏銳。 世家爭鬥由來已久,且是永恒的話題。 騾馬《張記》針對朱氏,是狗咬狗的戲碼,跟新朝沒有毛的關係。 牧氏是更始帝的眼中釘,而將前進據點推進到洛陽洛水? 既威懾煜氏政權,又有十足的挑釁意味。 待以時日,若有可趁之機,煜氏必拔除之! 朱氏我行我素,不依附皇權,也不為國出力,新朝厭棄之。 牧氏、朱氏合流,是忤逆了天意,不為新朝所容。 朱氏被世家聯手逼出洛陽,其主力滯留東京,準備分遣他鄉。 東京是世家的大本營,煜氏更是仕紳集團的領袖,朱大頭再笨,也不會長期滯留東京,更不會將主力留滯敵巢裡,分而遣之是上策。 世家爭鬥千百年,既惡了朱氏? 縱虎歸山、養虎遺患的事肯定不會做。 趁你病,要你命,才是世家的做事風格! 七眼橋遺址是風水寶地,誰會為了虛無縹緲的“晦氣”而卻步? 東京雖大,卻無朱氏的容身之地,維七眼橋是例外。 情況不妙! 種種跡象表明,世家逼走朱氏,不僅僅是占了洛陽,而是欲將朱氏的嫡直主力一鼓而滅,分而遣之?世家有割而殲之的完整手段。 汴梁吳氏是朱氏一支,若嫡直主力平安撤走,沒有誰敢對它下手。 朱氏的嫡直主力被割而殲之?傾刻間,世家會下死力清剿吳氏。 權衡再三,朱大頭慷而慨之、毅然決然,甘當吸引火力的活靶。 七眼橋遺址是“坑”,專為圈禁朱氏的牢籠,有心人的尺度把握得十分精準,朱氏的申請擺上順天府尹的案頭,足足審核了三天。 蹊蹺的是,騾馬《張記》提前一天獲準,止占了一半的地盤。 剩下的一半,隔天核準為朱氏的用地。 朱大頭活過悠長的歲月,明白局中妙,七眼橋是圈禁嫡直主力的牢籠,而騾馬《張記》及背後的勢力,是看守、磨滅罪囚的牢子。 朱氏嫡直主力“紮根”東京,局麵為之明朗,博弈趨於“規範”! 煜氏、更始帝未涉足世家與朱氏的爭鬥,是超然物外的局外人。 牧羊與朱氏合作,僅限於利益,各取所需而已。 騾馬《張記》是陶朱氏的附庸、禦用“車夫”,承擔陶朱氏的大宗運輸,將其放進七眼橋,再營造生意興隆的印象,實質是脫褲放屁! 而朱氏與牧羊的合作,河套走廊、江南的物產,源源不絕地湧入東京,為煜氏的興盛、東京的繁榮,注入了強勁的生命力。 牧氏與更始帝勢如水火,河套走廊的豐富物產不會流向豫省;江南形同割據,糧棉綢緞、工藝奢侈品,也禁止銷往東京、洛陽。 而朱氏不受此限,源源不絕的“禁品”,堂而皇之地運進東京。 陶朱氏、沈氏的進貨渠道各異,不損害彼此的利益,僅地盤之爭。 沈足金壟斷了河套走廊、江南的商機,欲將觸手伸進對手的基本盤,否則,牧氏、林氏不會舍了初衷,向煜氏輸送緊缺的戰略物資。 才交手,陶朱氏感受到莫大的壓力,朱氏成了沈足金的代理人! 牧氏是新朝的敵族,朱氏是邊緣化的厭人,打擊朱氏的商隊,不會有人反對,更能遂了煜氏、更始帝的心願,何樂而不為? 驟下狠手,令朱氏損失千數弟子,更丟了巨額的貨物,更重要的,是令朱氏顏麵掃地,聲譽大損,想再翻身?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然而,豫省地瘠民窮,物產不豐,東京、洛陽均是消費型的大都市,更有一百六十萬大軍駐紮,日費浩糜,是無法回避的難題。 穩定的貨源、安全的運輸線路,是煜氏政權穩定的根基。 騾馬《張記》一炮走“紅”,不旦激怒了朱氏,更是觸碰了煜氏的敏感神經,狠狠地踩踏煜氏的底線,令更始帝暴走,嚴懲不怠。 令人無語的是,參與劫貨的五千人,一個也沒逃走,被朱氏布下的天羅地網活活兜殺,正主張稚牙、張倏魚被慕容烏丹射殺,帶的一千精銳全軍覆沒,而貨物,又被牧氏水軍帶回,重新發往東京。 重挫騾馬《張記》不難,欲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騾馬《張記》的後臺是陶朱氏,朱氏扳不倒、也打不垮陶朱氏。 唯爭取更始帝的支持,借新朝的勢壓服陶朱氏,鏟除騾馬《張記》。 更始帝的骨子裡仇視牧氏,介入本案的時間不會長,時間有限;其次,打擊騾馬《張記》的同時,不能影響東京的繁榮,有代價。 全力支持朱氏,是三姓聯盟的既定方針,雍城的雪米、雍麥、布匹正源源不絕地運往南方,而江南的物資,從水、陸兩棲保證。 層層疊疊的雞毛大軍,將七眼橋騾馬《張記》圍得水泄不通。 騾馬《張記》調來豫省的趟子手、鏢師、師爺、賬房,都有備案於刑廳,總舵的人,哪怕是買菜的丫環、小廝,一隻狗也出不了門。 十丈寬的柵欄正門,被兩根鐵鏈子牢牢鎖住,任何人不得進出。 正麵,布置了大大的公告欄,第一號公告,新鮮出爐。 字宣騾馬《張記》的客戶: 騾馬《張記》牽涉中州劫案,暫停經營活動,嫌疑人原地待審。 特此公告! 順天府七眼橋刑所更始九年酉月十六日 七眼橋刑所是不入流的九品單位,印是銀質,才雞蛋大小。 眼線匯聚,一個個交頭接耳,又有各色人等,眼裡寫滿了焦急。 又是一張白紙貼上公告欄,第二號公告續上了。 字宣騾馬《張記》的客戶: 騾馬《張記》暫停營業,其契約、業務,由《如意車行》代位履行,請相關人等持契約原件,及往來的票據、庫單,依次排隊辦理。 特此公告! 順天府七眼橋刑所更始九年酉月十六日 說到做到! 十位師爺,各帶倆文案,各踞一張桌子,靜候客人上門。 一輛駟馬大車一路狂奔,沖著人群沖來,車夫獰笑大喝: “閃開,馬驚了!” 後麵,還有十餘大車跟著,氣勢滔天,圍觀人群驚呼四散。 “立即格斃,以儆效尤!”吳彪怪笑,聲帶戲謔。 “嘩啦啦...”一條條鐵鏈子拋飛,勒住一條條馬脖,馬嘶人吼。 又是更多的鐵鏈子襲來,將悍勇的趟子手鎖住、拋飛、摜下,一個個腦袋碎裂,一匹匹健馬被勒死,止持續了三息,結束戰鬥。 場麵十分血腥、震撼,數十匹健馬、趟子手,無一活口。 與朱氏分舵不同,騾馬《張記》的貨,是先入總舵,再分拔交付。 “喔,沒看錯吧,全是兵器!”圍觀的人群驚呼,太驚人了。 掀了一輛大車的褐布,竟是一車黑黝黝的鐵矛,烙了《肖》字的鐵矛,是東京兵器工坊生產的製式兵器,直到今天,仍未更新。 十六輛大車載運的,全是製式兵器,最多的,是機弩、配箭! 吳彪抹冷汗,騾馬《張記》慢了半拍,要不然,捕快們會遭殃。 想多了,東京是帝都,是天子腳下,無論強橫世家,還是騾馬《張記》類的鏢行,誰有膽量私蓄兵器?那是作死的節奏,不可不慎。 即使外間大車強闖?直到現在,裡麵的管事,根本不敢露麵。 一一登記造冊,將騾馬《張記》的罪證又添一項,鐵證如山。 掩不住喜悅,一個個小廝牽來健馬,將一輛輛大車拖走。 哼哼,騾馬《張記》不敢大弄,不代表朱氏會怕了,全部笑納了。 又來了幾輛平板車,將地上的死馬、死人扔上去,也拖走了。 圍觀許久,終於有人熬不住了,乖乖地坐到師爺的麵前,交涉。 《購糧契約》! 某世家的附庸,專為東京世家打理花圃,收入不菲,一族老小約十萬人,日耗口糧千擔,麵粉、大米各一半,家裡的存糧不多,急了。 師爺笑了,笑容很溫暖,而管事心裡發毛,冷汗直流。 “兩條路,騾馬《張記》繼續履約,由我們出麵交涉,需要一點點時間;折中辦法,米是雪米,麵是雍麥磨的麵,價錢不變!” 怎麼可能? 管事偷瞟不遠處的捕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插了白毛的捕頭,怯怯的試探道: “先生,您沒開玩笑吧?雪米、雍麥名滿天下,不漲價?” 師爺猛翻白眼,不是老子不漲價,而是老祖不肯漲價! 雍河北岸的慕容氏,是年年新拓耕地,河套走廊風調雨順年年豐收,戰略儲備十分充裕,是想將手裡的物資,兌現成實打實的裝備。 戰艦、製式裝備,都需要大量的錢! 滿載糧食、布匹的中型淺底平鋪貨船順流而下,早泊在中州的灣區,等待著卸貨,船運的成本不高,故此,雍城的貨極具競爭力。 師爺的心情不爽,冷冷催促道: “一萬擔雪米,一萬擔雍麥麵今天送達,是預付?貨到結算?” 將信將疑,管事咬了咬牙,扛住了心裡的恐懼,大聲道: “我要十萬擔,貨到錢清!” 如你所願,師爺敲了敲桌上的風螺,淡淡道: “東京北區李氏,購五萬擔雪米、五萬擔雍麥麵粉,貨到結算!” 風螺復述一遍,無誤後,才將訊息傳出。 管事被請到休息區,畢竟,是第一次交易,誰的心裡,都不踏實。 又有人湊來,而探路的多,真正達成的?幾乎沒有! 才一柱香,圍觀的小廝湊近,低聲道: “老爺,一百石雪米、一百石麵粉到了,貨真價實!” 早有糧車進東京待命,強抑著激動,偽裝管事的主事人低吼: “還愣著乾什麼?趕緊收貨、付錢!”